2014年7月23日,全美国市值最大、手上现金最多,现阶段最能代表美国的龙头企业苹果,公布了第二季财报,大中华区iPhone营收暴增48%,连苹果CEO库克(Tim Cook)都以“好得离谱”形容大中华区的业绩。
美企频频挨打 高通吃天价罚单、苹果三度被整
只是这个好消息,没让库克高兴太久,因为5天后,大陆官方通讯社新华社,继央视呼吁民众少用苹果手机,以免泄漏位置信息后,再度棒打苹果,强调苹果的 iOS系统留有“后门”,用户的短信、通讯录和照片等个人资料可能被苹果存取。这则看似平常的报导,事实上,已经是中国大陆官方7月以来第三次出手修理苹 果。
中国在大陆打击美国企业的动作,已越来越明显,不仅动作越来越大,目标也一个比一个大,而对台湾的冲击,也将越来越大。
7月下旬,美国的全球手机芯片龙头高通,传出遭中国国家发改委确认有垄断事实,货可能被课以逾10亿美元、中国大陆史上最大笔的垄断罚金,并使高通可能改 变一向倚重的授权金与权利金收入模式;4天后,软件龙头企业微软位于北京、上海等四个营业场所,突然遭到中国工商总局近百名人员大动作的反垄断调查。
中美双方你来我往,越演越烈,在中国大陆市场获得空前成绩的苹果,似乎已经成为官方媒体锁定的下一个猎物。
早在2013年,美国政府监听世界各国的“棱镜计划”被揭露后,具官方色彩的《中国经济周刊》便撰文点名,美商科技业有“八大金刚”,包括高通、微软、IBM、Google与苹果等企业,指控他们在中国大陆长驱直入,早已渗透各领域,影响信息安全。
台商忧心受累 中国大陆撒手锏若砍苹果,供应链全遭殃
被点名的“八大金刚”中,高通与微软,7月遭中共以反垄断为名整肃,Google则早在2010年因不愿配合内容审查而退出中国大陆。以中国大陆政府向来“打大不打小”的策略来看,剩下的企业当中,论营收规模、品牌知名度与影响性,最重要的就是苹果。
中国政府会怎样“砍苹果”呢?对出产终端消费品的苹果而言,杀伤力最大的便是禁止销售。若中国政府出此撒手锏,不只苹果重伤,台湾的供应链都会跟着遭殃,2014年以来,iPhone6为台湾股市带来的飙涨行情,很可能转眼变急杀。
一位身为苹果供应链的传统产业第二代直言,苹果产品在中国大陆属于炫富型消费,税率再高,消费者还是会埋单,“只怕中国政府限制销售数量。”
台湾智库荣誉董事长陈博志认为,身为WTO会员国的中国大陆,在自由贸易的架构下,虽然很难禁止进口、销售苹果产品,但可能性并不是零,“毕竟贸易战争有时候会擦枪走火。”只是大陆此举将损人不利己:“毕竟苹果不怕生意减少,但中国大陆怕就业机会减少。”
中国大陆积怨已久 不爽美国拿国安借口,刁难陆企进门
不过,其实不需要出撒手锏,中国政府也有许多非关税障碍的手段可以对付外商。
中国长江商学院创办院长项兵接受《商业周刊》专访时曾明言:“中国要找借口不让美国公司进来,可以有N个借口!”
例如,2010年,中国官方媒体中央电视台曾以惠普计算机(HP)售后服务差劲为由,大打惠普计算机,导致惠普在中国市占率快速下滑;中国政府近日也以国 内金融机构过度依赖IBM服务器,恐影响金融安全为由,推动中国大陆的银行舍弃使用IBM高阶服务器,改以中国品牌替代。
而事实上,中国政府也早已经采取许多动作来对付苹果。先是2013年,中央电视台以苹果为首,炮打外商在中国大陆提供的售后服务不如其他国家,当时苹果明快善后,库克在网站上公布致中国大陆消费者的道歉信,并马上修改售后服务政策,平息风波。
但中国政府新一波打苹果动作逐渐升温。7月初,先是苹果状告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的诉讼败诉,未来恐影响苹果引以为傲的人工智能系统Siri在中国大陆的使 用。7月中,中央电视台再一次出招,以iPhone的定位功能恐泄漏个人信息,甚至影响国家安全为由,提倡中国大陆民众减少使用iPhone。
未来中国政府还会出哪些招,会不会“强摘苹果”没人能定论。但能确定的是,双方间的贸易纷争,随着中国崛起,未来只会多,不会少。
项兵明白地表示,美国各大企业都想要中国大陆的市场,但总将中国大陆企业挡在美国门外,并不合理:“中国大陆出了一个华为,美国天天就喊国家安全,噢,国 家安全问题,那我们同样的借口可以对付思科(Cisco)、同样的借口可以对付微软。”“你(美国)可以到我(中国大陆)这来,我就不可以到你那去?这个 是没有道理的事。”
项兵的观察,正是这次中美贸易大战背后,中国大陆不断出手“修理”美国科技业的真正原因。
中华经济研究院区域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史惠慈分析,过去中国大陆与各国的贸易争端,总是被控诉一方,现在也学会这些技巧,作为贸易保护方法。同时随着中国大陆产业的崛起与兴盛,要避免被箝制,就必须使用这些手段,“玩大家都在玩的游戏”。
而且中美贸易逐渐升温的紧张关系,其实早有迹可循。从2012年1月,奥巴马任内的第三份国情咨文,多次以强硬措词提到与中国大陆贸易相关话题,就能看出两国之间的矛盾。
奥巴马:“当对手不按规则行事时,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们提出针对中国的贸易案几乎是上届政府的两倍。”他甚至提到,将责成与贸易相关的行政执法部门,专责 调查与中国大陆相关的“不公平贸易行为”,强调:“不会将风能、太阳能或电池行业拱手让给中国大陆或德国。”如今看来都一一实现。
台湾沦夹心饼 过去两头赚,现在却受伤
中美间的“贸易对抗游戏”,使过去靠着“美国接单”、“大陆生产”,并从中营利的台湾企业,成了新的受害者。
7月25日,美国对中国大陆太阳能产业的“双反”(编按:反倾销、反补贴)判决出炉,中国的太阳能产业,未来销往美国将课以重税,台湾受此影响,重伤程度尤甚中国大陆太阳能产业。
长期游走两岸、协助辅导台商的富兰德林证券董事长刘芳荣直言:“中美较劲,台湾早已经被扯进去了。”
过去,台商悠游中美间,接美国厂商订单,在中国大陆设厂生产,充分利用美国强势经济地位,与中国大陆的低廉成本,累积自己的财富。数10年下来,养大了一众电子代工与关键零组件厂,拼出了台湾经济荣景。
但未来,中美之间逐渐筑起的贸易高墙,台商恐怕无法再这样简单地游走其中,太阳能的双反判决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台湾的太阳能产业,除了自己以低价将太阳能电池销美,又供应便宜的电池给中国大陆太阳能模块厂,甚至在中国大陆太阳能产业受美国课反倾销与反补贴的重税 时,窃喜得利,看好中国大陆太阳能加码购买台湾电池,形成美国厂商所指控的台湾电池、大陆模块的“逃税组合”,如同台湾厂商“挟带”中国大陆厂商闯关,帮 助中国大陆规避重税。
不料却被美国认定,台湾以低于市场均价的价格将电池销往美国,并且又销售价格低廉电池给中国大陆,协助中国大陆规避重税销美,台湾厂商自己也成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眼中钉,许多台厂被课的反倾销税甚至比中国大陆厂商重。
这次的太阳能判决,给了台湾当头棒喝。而未来台商像这样的例子,随着中美贸易战升温,只会越来越多。
自救“精明一点”自经区可能犯规,生产基地也该重布局
当世界的游戏规则改变,台湾人要做世界的生意、要加入这场游戏,就得懂规则。
从过去,面板产业声称被韩国“请君入瓮”,而遭到反垄断调查与判决,到这次太阳能产业,业者原以为低价是竞争优势,没想到却成为被课重税的许多情况,都是 台湾业者过去闻所未闻、想都没想过的状况。熟悉商业诉讼的源庆法律事务所所长徐尧庆认为,未来台厂不能再这样“因为没被烫过,就觉得好像不会出事。”
徐尧庆表示,以反倾销为例,美国政府对倾销的认定会随着时代背景而改变,而且,美国对是否涉入倾销的认定较为宽广。例如台湾将来做自由经济示范区,中国大 陆产品可能经由台湾加工出口,若以低价销美,台湾厂商是否会因此也触犯美国的反倾销法令,就得特别小心,除了法务以外,还需要配合市场调查与财务专业,才 能安心无虞。
除了得搞懂游戏规则,刘芳荣与陈博志都认为,现在的形势下,台商应该重新检视生产分布。陈博志表示:“中国大陆跟很多人都有敌对关系,政策说变就变,是风险高的市场。”
刘芳荣指出,台商依附大陆,往往是“逐成本而居”的利润考虑,但当中美开始互相抵制,同时中国大陆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人力与社会成本也逐渐提高,不如将生产基地迁回台湾,“现在去越南、去柬埔寨,那10年后呢?还有哪里可以去?”
做世界的生意,一直是台湾的命运。未来,台商们不仅得开始学会国际贸易法律的游戏规则,更要懂得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给台湾的建议:“小心一点!精明一点!(carefully,and smartly)”
( 撰文:吴中杰,《商業周刊》)
【小资料】美商在中国大陆,黑色7月恶梦还没结束——近2个月美国企业在中国大陆争议事件
●2014年7月8日
苹果败诉,Siri专利争输中国大陆厂
苹果公司控告上海智臻网络科技和国家知识产权局侵权,7月法院维持裁定中国大陆厂商专利有效,苹果败诉
●7月24日
高通吃瘪,恐遭判史上最高垄断金
2013年11月,中国大陆手机联盟向中国发改委指控高通涉嫌滥用无线通信标准,7月传被认定垄断,恐付10亿美元垄断金
●7月28日微软遭搜,9省市包抄4大据点
中国国家工商总局由北京、上海等9省市,对微软在中国大陆的4大据点搜索,随后反垄断局宣布微软公司涉垄断行为立案
●8月4日
赛门铁克被禁,中国大陆大梦完了?
中国政府传出将禁用美国的赛门铁克与其他外国企业所开发的防病毒软件,改为提倡中国大陆本土品牌
整理:萧胜鸿
【小资料】从电商到智能型手机,中国大陆培育9个本地老大,单挑世界No.1——中国大陆与外企大比拚
●社群媒体
1.腾讯:中国大陆市值最大网络公司 市值:1,554亿美元
2.脸书:全球最大社群网站 市值:1,911亿美元
●电子商务
1.阿里巴巴:全球最大网络电子商务网站 市值:N/A
2.亚马逊:美国最大电子商务公司 市值:1,449亿美元
●网络影音服务
1.优酷土豆:中国大陆最大网络影音串流厂商 市值:35.7亿美元
2.Netflix:美国最大网络影音串流业者 市值:254亿美元
●网络搜寻
1.百度:中国大陆最大网络搜索引擎 市值:765亿美元
2.Google:全球最大搜索引擎 市值:3,854亿美元
●智能手机
1.小米:中国大陆市占率第2名手机品牌 市值:N/A
2.苹果:全球智能型手机龙头 市值:5,723亿美元
●电动车
1.比亚迪:中国大陆最大电动车制造商 市值:159.5亿美元
2.特斯拉:全球最大电动车制造商 市值:295亿美元
●通讯芯片
1.清华紫光:中国大陆最大行动通讯芯片设计商 市值:9.08亿美元
2.高通:全球行动通讯芯片龙头 市值:1,227亿美元
●电机设备
1.华为:全球电机设备龙头 市值:N/A
2.西门子:全球电机设备大厂 市值:1,024亿美元
中国大陆扶植的企业,绝大多数对上美国超强公司,但也有欧洲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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