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包。 |
“蒙汉一家亲”
文/唯色
发现了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车后,我开始有了警惕。虽然内蒙古也有民族问题,但我们三人都不是蒙古族,我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不应该被警察跟踪。当然这个跟踪力度,相比我们在藏区的状况根本不算什么。
之前来过内蒙古的几个地方。如额济纳旗、阿拉善旗、鄂尔多斯。这次打算用二十多天,在整个内蒙古境内走一走。王力雄在二连浩特的书店里买了一张内蒙古地图。还带了德国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布克汉森著述的《苍狼帝国-成吉思汗与现代世界格局的形成》一书。临走前还收到了在日本静冈大学任教授的蒙古学者杨海英即将出版的新书《没有墓碑的草原》电子版。当我们驾车经过而今被称为“兴安盟”一带时,多年前就被移民开垦、现已长满大片玉米的草原正是已被改变的蒙古风景,听着阅读软件在车上朗读杨海英调查、记录的这几十年悲惨史,可知中共的“民族政策”在内蒙古取得的经验,一是移民;二是镇压原住民。其实与所有殖民者干的没两样。
第二次注意到情形异常,是离开杭锦后旗这个汉人远远多于蒙古人的县城时,被警察拦住,说我们的车闯了红灯,把王我的驾照拿去登记了,却又没罚款,只是问了去哪里,就让我们走了。我们分析这是记录我们的行踪。
途中我们在一个叫吉兰太的小镇吃了砂锅面。让我忍俊不禁的是,王力雄边吃面边认真地问道:“你们这里的民族关系怎么样?”卖各种砂锅的汉人老板立即回应:“蒙汉一家亲。”停了一下,又说:“谁也离不开谁。”这个严肃而宏大的问题,可能让他以为王力雄是上头派来调查民情的干部吧,于是就条件反射似的,用人人熟悉的套话做了迎合。
第二天中午到了阿拉善旗,我们继续吃面。在一个卖牛肉拉面的小馆子,朋友介绍的一个从事环保的汉人农民匆匆赶来。王力雄与他说着话,不外乎是一些过去、现在的事,纯属闲聊。
这位甘肃民勤口音很重的汉人农民说阿拉善旗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来自民勤县。过去有,不多。1960年代初,发生大饥荒时,民勤汉人一家、一家地逃过来,蒙古族都收留了。他的声音中充满感情,说:“蒙古族给吃的,给住的,还给地。汉族人来得越来越多,蒙古族的草地被占去的也越来越多。可如果是蒙古族逃荒,我相信汉族人不但不会给地,连吃的也不会给。”
这时候,我发现坐在我们侧面的一个男子很像我熟悉的那种跟踪者。深色衣服,平头,斜挎包。当然不只是外表像,我能从他的神情看出所有的跟踪者都一样具备的阴险。
我们自然起身离开,不能给这位直率的汉人农民带来麻烦。我从后视镜看到,跟踪者也立即起身,匆匆上车。这一次尾随我们的车不只一辆,应该是三辆,都被我们拍下来了。
2014年8月
(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藏语广播节目,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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