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30 September 2012

苦难岁月:我所见到的大跃进与大饥荒(下)


当时共产党所控制的舆论一再为1958年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唱赞歌,听不得任何批评的意见。作为一个学生,当时我对许多事情尚不明就里,只是现实中的所见所闻在心里产生疑惑,因为组织上常教导我们要相信党,听党的话,相信社会主义,对许多问题尽管思想上有看法,但不敢说,也未能往深层次去思考吧了。

很快到了1960年的春节,学校放寒假我回家了。回到家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目荒凉的景象。村里许多壮年劳力都还在外面修水库没有回来,显得冷冷清清的。往年在过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做年糕、糍粑、炸油果、打饼子,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准备鸡、鸭、鱼,杀年猪,准备过年。而今这种景象是看不到了。直到过年前的三天,外出修水库的人才陆续回村。

由于当时是集体食堂,也是集体养猪场养的猪。过年了,食堂暂停伙,把粮食分给各家回去自己开伙;年猪也是生产队杀的,按人头每人只分得两斤猪肉,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家还好些,父亲是一个中医生,多少有些猪肉及副食品之类的东西供应,我作为城里回来的学生,县食品公司也供应了一些猪肉,比别的家庭要好多了。

1月29日是农历的正月初一,也就是农民过年之日。以往家家户户要燃放许多鞭炮,还要舞龙舞狮,走亲戚,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而今这一切是全没有了。因为大家连饭都吃不饱,两斤肉过年,客人来了吃什么呢?老人们只有昏昏欲睡,儿童们也没有了往日的喜闹声,大人们或在做点什么家务,或是趁机好好睡觉,整个村庄实在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母亲告诉我,上个月工作队和大队干部来过,对各家各户检查,查看生产队和各家是否有隐瞒和私藏了粮食,名曰搞“反瞒产”运动,不但一些生产队的干部被批斗,我的一个婶娘有几十斤粮食没有藏好被查出来,被干部们捆绑起来进行批斗。我的一个远在阳朔的叔叔是大队干部,参加县里的四级干部会,因完不成上面规定的粮食产量任务,被诬为“瞒产”而遭到批斗。我听后心里十分难受,心想怎么会出现如此局面呢?难道社会主义就是这样的吗?

1959年的冬天和1960年的春天,全广西各地都在开展反瞒产运动。上级压下来的高指标,各队必须完成,否则就是隐瞒产量,生产队的干部就要被批斗,有的甚至被捆绑吊打,把产量按上级的要求申报了,就过关了。如此的虚假产量能不害死人吗?

听到这一切,我的脑子里茫然了。怎么我们在学校时领导上给我们说的是全国形势一片大好,而现实中却是农民没有饭吃,一些干部和群众还要挨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春节期间我们没有去走亲戚拜年,家里也少有客人来。只有姐姐带着小外甥回来了。姐姐不是外人,虽然生活清苦,一家人春节团聚,也增加一丝快意。

春节后不久我就返回学校。这是我4年来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必须集中精力努力的学习,排除种种不愉快的见闻,完成最后的学业。

1960年的4月中旬,我们毕业班开始毕业实习了。我和班上的20多名同学被分配到273地质队实习,273队在贵县(现在的贵港市),开始我被分配在铁矿普查组工作,任务是沿贵县至黎塘沿线郁江组地层中寻找铁矿,为贵县钢铁厂找到可供冶炼的富铁矿石。我们在铁路边的山坡中寻找,都没有找到含铁高的富矿层;我们也爬到了镇龙山上,这里有较多的黄铁矿和毒砂矿,有地方乡镇企业组织农民在此开矿。这些农民工穿着破烂,硫、砷都是有毒的东西,开矿的民工没有任何劳动保护,饮食又特别差,民工们面黄肌瘦的,有的人眉毛都掉光了,样子十分可怜。

在沿线的农村,我看到许多村庄都是冷冷清清的,人们都显得无精打采。显然这一带是严重缺粮。我们虽然每月有35斤粮食,饭是够吃的了,但副食品供应太差,也感到十分不是滋味。到黎塘镇后,我们用地质队的介绍信到供销社联系,供销社也只供给我们一些玉米饼,别的一概没有。在那个年代,玉米饼可是上等之物了,也只有我们才能买到,农民是不可能买到的。拿着这些玉米饼,回到住地后,晚上我们就分了一些给住家的房东,他们可是高兴极了,万分的感谢我们。我们只能给这一家,还有村上的众多人家谁来照顾他们呢?想到这些,心里十分难受。

一个月后,我和几个同学被调到了平南普查组。这是我第二次到平南了。回想1958年在平南检查矿点时的所见所闻,至今尤在脑海中时时浮现。而今再次重返平南,怎不令人感慨呢?

此次到平南的主要任务是进行砂矿的普查,地点就是沿大新到古和至六陈一带的山间平地中。旧地重游,当年千军万马大炼钢铁的景象是没有了,只见那些小高炉的残骸尚在,当年所烧出的结铁尚堆在地上,是根本不能用的废物。当年的民工们放开肚皮吃饭,而今是每人每天只有半斤不到的粮食,还要劳动,他们是如何生活呢?

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农民,无精打采的,毫无生气,劳动起来慢慢的蠕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干劲。许多人是挖野菜,野山芋充饥,大新、古和、六陈等地农村中都有不少人得浮肿病。农村中一片荒凉的世界,少有人走动,偶尔只有几声犬吠罢了。看到这一次,好不使人心痛。

6月底我们的实习结束,回到了学校,从7月初开始进行毕业前的个人总结,7月底就进行毕业分配了。

我被留在学校从事教学工作,并且下学期就要走上讲台上课,放假期间必须很好的准备。8月份学校就给20多名留校人员发工资了,第一次领到工资,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9月初开学上课了,我担任58级地质专业两个班古生物、地史的教学。第一次走上讲台,心里是紧张的,但上课的结果同学们还是欢迎的,我与同学们相处得较好。此时正是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学校每周都安排一定的时间从事劳动,主要是开荒种地,以图增加蔬菜、杂粮,补充国家供应的不足。我们教研组也种了几块菜地,下班后许多时间都要去淋水、施肥。

上课两个多月后,学校就组织一些班级的学生到龙胜县去摘茶果。龙胜是个山区,茶果多,大概因为当地农民要修水利,缺粮使许多人生病,劳动力缺乏,桂林市就组织不少学校的师生前往支援。摘到茶果后,榨出茶油来学校也可以得到一部分,这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可是雪中送炭了。我虽然留在学校编写教材没有去,但,不时也要搞些劳动。后来听回来的师生们说,这次去劳动是十分艰苦的,生活条件差,摘茶果爬山消耗的体力大。当地农民缺少吃的,他们更没有体力去收茶果,如果我们不去,许多茶果就只好丢在山上了。

由于粮食供应困难,我们的口粮标准也一减再减,从原来的每月每人33斤,减到30斤,现在又减到27斤,加上肉类和副食品供应少,许多教职工和学生就因此而缺乏营养,不少人患了营养不良症,有的甚至得浮肿病,我们教研组就有3个教师得浮肿病。全校有近300人得浮肿病。像我们这样的单位都出现如此情况,农村中就可想而知了。为了解决这些困难,学校一方面向市里申请一些豆类和副食品的支援,另一方面组织部分教职工专门负责养鸡、养兔子、养小球藻,企图改善师生们的伙食,以减少浮肿病人的出现。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寒假我回家,与家人团聚过春节。这时家乡的粮荒越来越严重了,集体食堂解散了,各家各户重新开火,但每人一天只有半斤米,许多人就全靠杂粮和野山芋配合充饥。过年了更是一片静寂,没有一点生气。我们这个小小的山村只有100多人口,竟有几十人得浮肿病,其中有蓝耀甫、蓝耀德、蓝老荣等数人已因浮肿病而死去了。母亲告诉我,我们大队许多人去修平口水库、谢家水库,劳动强度大,又缺少吃的,一些人在工地上就饿死了,一些人在回来的路上,走不动了,半路上倒下就死了,我们大队的钟天发、潘文茂等人就是这样饿死的。多么悲惨的情景,“路有饿死骨”,我听到这些心里实在不好受,母亲还说到我家的一个堂弟,只有十岁,因饥饿难耐,一次大人们尚未回家,他把蒸好的本不属于他的那一盅饭也吃掉了,等大人们做事回来就没有吃的了,为此遭到了她母亲的一顿暴打。谁会这么打自己的孩子呢?听母亲说到这些,我沉默不语,沉入悲痛的冥想之中……不是说大跃进取得了伟大的成绩么,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怎么会使人没有饭吃呢?

春节是过得很不愉快的,但我们家因为有父亲和我在外面工作,设法使家里增加了些粮食和副食品,总算不致于饿死。不久我就回学校了。

新学期开始后,我被安排到野外队带学生实习。这在当时来说可算是个好差使,到野外不但每月有15元(当时可是够一个月的伙食费了)的津贴补助,而且粮食定量每月可增加至40斤,实在是一个美差。我们是带学生到栗木锡矿实习,协助270队完成一定的生产任务。到野外师生们情绪好多了,吃食比学校增加了,野外心情特别好,大家都很高兴。我见到矿山的工人们生活还过得去,下井的工人还可享受到营养餐,我们跟着下井也有这种待遇。但矿山附近的农村就差多了,听说有不少农民得浮肿病,出现不正常死亡的情况。难怪在矿山经常可见一些衣服褴褛的农民(特别是老人和小孩)在这里乞讨。如果生活好过有谁会出来要饭呢?

从1959年冬以来,特别是1960年期间,不但我所见到地方有饥荒,出现饿死人现象,听说全国许多地方都出现类似的情况。1959年冬至1962年春,是全国大饥荒的时期,当年各级党的领导人说是三年困难时期。造成这种困难,这些领导人和当时的报纸、广播都说,一是由于天灾;二是由于苏联逼债;三是少数干部瞎指挥,刮共产风。党的领导干部向我们作报告就是这么说的。要我们相信党的领导,一定能克服这临时的困难;要树立坚定的信心,跟党走,共产主义社会是一定能实现的。我的心中虽然有疑问,也只能听党的话了。

随着各级党的官员和媒体的如此宣传,此时的政策也做了某些调整,如允许农民有自留地、自留田,允许农民种养搞副业,农民生产的农副产品也可以拿到自由市场去卖。这一政策推行的结果,从1961年春以后,市面上慢慢有些东西卖了,虽然价格昂贵,但,人世间显得有一些生气了,确是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这就是我所见到的大跃进和随后发生的大饥荒。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苦难的岁月。

大跃进有多少人去大办钢铁,有多少人去大修水利,特别是大饥荒的年代到底饿死了多少人,毛泽东在世时 是从未向世人公布的,剥夺了人们的知情权。

40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事情都清楚了,这一切都是毛泽东所造成的,是毛泽东独裁专制造成的恶果。且不论毛泽东当时的主观愿望如何,他的共产主义怪论,他的种种倒行逆施,把中国人民推向了苦难的深渊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对于造成如此的大饥荒,当时他们解析说是因为天灾,因为苏修逼债,这完全是在骗人。现在有人统计了当时全国的气象资料,1958年是好年景,其后几年也属正常年景,并无特大的自然灾害。而苏修逼债也根本无此事,是毛泽东为了批判所谓“苏修”,强装面子,主动要把苏联的债务还清(即使还这点债也不致于饿死人)。大饥荒的真正原因就是人祸,是毛泽东这个天字第一号的人祸所造成的。

有学者估计,三年大饥荒,全国大约有3千多万人被饿死,几乎接近八年抗战死亡的人数。这是一段多么悲惨的历史。号称代表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为人民翻身求解放的共产党和他的领导人毛泽东,他所制造的谎言和种种荒唐之事,使人民深受其害,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许多公开出版的资料披露了大跃进和大饥荒的具体事实。我翻阅了80年代以来出版的广西所有各县的县志,其中有些县志在数字上说了真话,公布了大跃进和大饥荒的具体数字。现就一些县的县志所统计的资料记述如后,仅从这些记载人们足可以透视广西乃至全中国大跃进和大饥荒的真实情况了。

平乐县:1958年7月平口水库开工,数万人投入水库工地;8月至10月,全民大办钢铁,全县8万多人投入挖矿炼铁、砍树烧炭。1960年元月至四月中旬,全县发生营养性缺乏而患浮肿病人13000多人,出现严重的非正常死人情况(死人数字未公布,估计在千人以上)。

临桂县:1958年9月1日起,组织3.5万人大办钢铁,10月中旬增至18万人,至11月中旬,在13个“钢铁基地”建成土高炉3000多座,烧去木炭2.63万吨,木柴60万立方米,拆毁民房1380间。10月20日,数万民工组成4个民兵师兴修青狮潭水库。

1960年春、夏,农村中因缺粮发生浮肿病,妇女子宫下垂,儿童营养不良等严重疾病,当年出现死亡人数1.58万人(含灵川县)。

资源县:1958年1万多人大办钢铁,各村寨风景树几乎都被砍光。

1960年全县共饿死4200余人,皆因高指标、高征购、反瞒产等错误政策所致。

忻城县:1958年9月25日,县委决定抽114名干部,民工10441人,支援南丹县砍树烧木炭炼铁。10月11日,全县抽调7万多民工到红渡挖煤,14日向上级报捷,以19小时产煤67.1万吨,放了所谓“煤炭卫星”,27日,再放一颗110.35万吨的“煤炭卫星”,11月8日,又抽调5000多人上山砍树烧炭。

1961年因缺粮,全县饿死2191人。

河池市(原河池县):1958年8月开始大办钢铁,全市投入7.3万人。

1959年全市正常和非正常死亡人数5532人,1961年浮肿病人达两万,相当数量的浮肿病人死亡。

柳江县:1958年大办钢铁时,男女老少齐上阵,到处搞炼钢炼铁,建小高炉,到处大砍大伐树木。9月23日,抽调1.7万个劳动力到鹿寨英山支援该县大炼钢铁,另抽6500人到宜山修龙江河水利。

1960年1.6万人害浮肿病,死亡率从1959年的11.8%上升到13.96%,1961年达到16.62%。

都安县:1958年9月开始,10万人上山砍树烧炭、挖矿大办钢铁,10月,6万多人开赴马山,支援该县大办钢铁。

1959年2月24日,全县开展粮食核产和“反瞒产私分”运动,使农民严重缺粮。1961年全县发现浮肿病人58938人,出现饿死人现象(未列数字)。

横县:1958年9月开始大办钢铁,历时3个月,先后调动24万多人,组成11个钢铁野战兵团,大搞土高炉,砍树烧炭,共砍树42万方,烧炭10万吨。1959年12月初,全县1万多民兵,前往上思县支援兴建那板水库,历时1年。

1960年因缺粮,患浮肿病2.1万多人,饿死4800人。

武鸣县:1958年8月,全县实行军事化,成立钢铁兵团、水利兵团、农业后方兵团,大办钢铁,大修水利。仅小陆炼铁基地就有4000多人上大明山砍树烧炭,共砍木材140多万方。

由于大办钢铁、水利,全县粮食总产量只有7440万公斤,比1957年减产2173.5万公斤,下降29.2%。1961年底,全县有2850人饿死。

上林县:1958年12万多人上山挖矿、砍树烧炭来办钢铁;1961年因缺粮饿死2000多人。

田东县:1958年2.6万多人大搞钢铁。由于搞大跃进和反瞒产私分运动,使农民严重缺粮,1959年5月中旬至6月10日,全县就发现浮肿病人3644人;1961年底发现浮肿病人3万多人,死亡4614人。

容县:1958年9月,中共中央提出“钢铁元帅升帐”的口号,全县全民大搞钢铁,建炉群15处,土高炉477座,小土炼铁炉不计其数,烧碳1.69万吨。

1960年“反瞒产运动”,搞人人过关。至1961年底发现浮肿病、干瘦病、妇女子宫脱垂病、小儿营养不良等病人96551人,死亡21967人。

德保县:1958年10月,全县组织远征军10个团3万多人大修公路和水库,其中调3个团8000多人到凌云县那楼乡炼钢铁。

1958年大跃进,提出亩产粮5000斤,并向7500斤进军。为此,当年夏收之前,各屯将数块已经孕穗的禾苗并到一块田里,谓之“卫星田”;后因通风不良和病虫害等,造成粮食歉收,全县只产粮5452万公斤,比1957年少5.17%。农民因缺粮,从1959年至1961年间,饿死6328人。

贵港市(原贵县):1958年6月起掀起大跃进热潮。夏收后开展反瞒产运动。9月底起大搞钢铁,历时3个月,先后调动46万多人次,成立6个民兵团,8个生产钢铁基地,建土高炉16307个,烧木炭24036.2吨。1959年1月12日,提出“实现水稻亩产40000斤口号”。

1960年3月至7月,因缺粮发现水肿病人23022人,1961年15249人,出现非正常死亡。

苍梧县:1958年6月掀起大跃进,8月29日至9月25日,全县成立9个人民公社。8月至11月大办钢铁,投入163105人,共炼出铁1485吨,烧结铁69721吨,办食堂2108个,年底2万多人兴修水利。

1959年4月,全县4级干部会,开展“反瞒产”运动。1958年至1960年的浮夸风,所谓“万斤亩”都是假的,如1959年全县实际稻谷总产量11620.14吨,亩产303公斤,而上报亩产552.5公斤,1960年口粮减到147公斤。因缺粮造成6万多人得营养不良和浮肿病,死亡26057人。

昭平县:1958年6月至9月,全县实现公社化,大办集体食堂。9月起,10多万人大搞钢铁。

1960年,因饥饿患病人数达10多万人,年末死亡8146人,人口比上年下降14.66%。

合浦县:1958年8月成立14个人民公社,全部实行军事化管理,集中食堂开饭,一日三餐干饭,无偿平调社员生产、生活资料,造成极大浪费。9月起7万多人投入深翻改土,12.3万人上山开矿、砍树烧炭,大办钢铁。1959年2月起,因缺粮开始出现浮肿病人,至9月病人达4000多人。1960年1月上水利工地21万人,春、夏间浮肿病人有8600人死亡,县委第一书记被撤职。

上思县:1958年9月实现公社化,吃饭不要钱,办食堂955个。从9月起大办钢铁,1.3万人挖矿炼铁;10月起另组织2.5万人上山砍树烧炭,共砍伐木材10万方,放了一颗砍伐木材“卫星”。

1959年3月开展“反瞒产”运动。至1961年因物资奇缺,农民挖山薯、蕨根、芭蕉根等充饥。因缺营养,引起浮肿病增多,死亡3381人。

无须再举了,全广西乃至全中国绝对是如此。神州萧瑟,饿殍遍野,许多人被活活饿死,有的甚至全家死绝,是人世间少有的惨剧。



事实充分说明,1958年的所谓大跃进完全是谎言,是毛泽东发号召,全国跟着说空话、假话;而由此引发的大放各种“卫星”,更是荒唐、愚昧。大炼钢铁是百分之百的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人民公社化、军事化组织完全是把农民当农奴,剥夺人的自由和尊严,是地地道道的封建法西斯专政。这种种倒行逆施所造成的灾难,已经永远载入史册,中华民族世世代代都不会遗忘。

对于当年大跃进和大饥荒之事,当今的人们(尤其是年青人)千万不要以为那是天方夜谭,滑稽可笑;或者认为未必有如此严重,这都不是对待历史的正确态度。大跃进的种种胡作非为,造成了数千万的中国人死于非命,这是血淋淋的铁一般的事实。牢记历史,拒绝谎言。要认真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从根本制度上深化改革,建立真正的民主自由的法治社会,才是正确的态度。如果任其独裁专制继续下去,类似大跃进、大饥荒和文革一类的灾难就有可能在中国重演。

晓明,《往事微痕》电子版第8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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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岁月:我所见到的大跃进与大饥荒(上)


公元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夺取了全国政权。毛为着巩固其独裁统治,从1950年开始就在全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运动,诸如什么清匪反霸、土改斗地主、三反五反、肃反、社会主义改造、农业合作化、反右派等等。这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搞乱了中国,害苦了人民,不少人甚至丢了性命。这一切毛泽东还嫌不够,从1958年开始,他又利令智昏,头脑发热,企图使中国在“15年内赶上美国,超过英国”,加速实现“共产主义”。毛泽东要把神州大地当作他的试验场,把勤劳朴实的中国人民当成他的试验品。他一声号令,全中国顿时刮起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和大炼钢铁”的狂风巨浪,把个中国搞得鸡犬不宁,百孔千疮,由此造成连续三年的大饥荒,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使中国陷入苦难的深渊。

时间虽然过去40多年了,每当回忆起那个谎言和荒唐铸就的岁月,总是使人心里不能平静,许多事情仍在发人深省,难以忘怀。



1958年我还是一个在校学习的学生。我学的是地质勘探专业,为了加强教学与实践相结合,学校组织我们到地质勘探队进行生产实习。6月24日,我们20多个学生到了广西204地质勘探队,7月初我所在的小组分配在桂东南普查小组工作。此时正是在共产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之后,毛泽东和党中央向全国人民提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号召,要求人们“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在全国掀起大跃进的高潮,大办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在毛泽东的号令下,人们多么地梦想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1958年的7月至10月,我们先后在苍梧、藤县、岑溪、容县、北流、平南等县进行矿产普查工作,亲眼目睹了这些地方的大跃进。身临其境,感慨万千,但当时的许多问题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到各县检查矿点。每到一个县城,先到县的工交部门联系,再到各乡镇农村,流动性是很大的。居无定所,生活也是走到哪里食、宿就在哪里。由于这样的工作性质,使我们有机会目睹了各地所发生的许多情况。

7月中、下旬和8月初,我们到了苍梧县的新地、大坡、古茅;藤县的金鸡、象棋。踏勘了古茅钨矿和象棋铅锌矿,这两处都是地方民办的矿山,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开矿。民工们打坑道开采钨矿,在冲沟边露天开采铅锌矿,劳动强度大,劳动保护条件差,十分艰苦。我们也在矿山吃饭,矿山特意为我们做了一些带肉的菜,但民工们只是一点青菜,生活十分清苦。我们路过这些地方的农村,看不到多少农民在田间劳动,大部分人都到水利工地上去了,农村中显得冷冷清清,一片萧条的景象。

8月中旬起,开始到岑溪、容县、北流等地开展工作。

到岑溪县后,正赶上《人民日报》8月13日在头版头条报导了“湖北省麻城建国一社出现天下第一田,早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多斤”的消息,同时报导“福建海星社创花生亩产一万零五百多斤记录”,这是首次在全国放的水稻和花生的“高产卫星”。这一爆炸性的新闻,立即在岑溪县的城镇农村引起巨大的反响。岑溪县委当即号召全县人民学习麻城和福建海星,要修改原来的大跃进计划,自己也要放卫星。该县原来的计划是全县水稻亩产600斤,向1200斤进军,这一计划显然是落后了。

9月12日,《广西日报》登了环江县亩产13万斤的消息,并登有三张小孩在禾上面爬来爬去也掉不下来的照片,同时发表社论,区党委发贺信;9月18日《人民日报》报导了这一消息。这一大放卫星的消息传到岑溪,使人们惊呆了,天下真有如此奇迹么?我的脑海中也产生了许多疑问,这有可能吗?但这是党报登的,并有照片,党的领导机关发贺信祝捷,难道党报会说谎吗?人们只有跟着相信了。顿时,岑溪县城乡欢腾了,人们敲锣打鼓,呼喊口号,表明自己也要大跃进、大放卫星的决心。大字报、大标语贴满了许多墙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标语也打出来了。热烈庆祝和欢呼的场面在城乡随处可见。这一切显然是干部们组织的,我看到许多农民的脸上显得茫然,只是跟着喊喊口号而已。

从8月开始,大办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开始了。岑溪县的第一个人民公社是8月29日成立的,名叫东方红人民公社。9月上旬,全县就实现了政社合一的公社化,共成立12个人民公社。为了加强组织管理,以军事化的组织出现,全县成立十三个民兵团,111个营,410个连。同时各村屯都成立集体食堂,吃饭不要钱,农民劳动还得报酬,似乎一夜之间就迈入共产社会了。

随着公社化的实现,真正的大跃进在该县开始了。此时,正值中共中央提出“钢铁元帅升帐”的口号,要求各地大办钢铁,一场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大炼钢铁运动在全国展开。岑溪县委此前除组织农民搞增产运动和大修水利以外,现在则集中精力主要搞钢铁。为此,县里组织23万人投入到大办钢铁中,连中小学生也派上阵了。千军万马上山挖矿,砍树烧炭,建土高炉。炼铁和烧炭的基地都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我在新圩、筋竹、水汶等所谓的钢铁基地,看到许多的男女农民成群结队而来。他们带上简单的行李衣物,带上劳动工具,带上粮食和炊具,到指定的工棚或者当地农户家中住宿。他们大多数人的表情显得木然,一切按干部们的指挥而动作。他们所挖的矿石有些赤铁矿,但大多为含铁的红色砂岩,也有一些含铁较低的褐铁矿石,再就是农民拣来的废铁和砸锅得来的铁,投入土高炉中冶炼。当地的官员常叫我们去帮他们看铁矿点,怎奈这些地区本无好的铁矿,我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农民们的劳动虽不十分艰苦,但拖的时间长,我看到许多民工都是无精打采的,一些中小学生在锤着矿石,不久就沉入梦乡,一不小心把锤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上。劳动的时间长,也就使人十分疲倦了。民工们饭是有得吃饱的,因为此时是吃饭不要钱,虽然没有什么菜吃,但可以放开肚皮吃饭,农民们对生活也就满足了。

说到吃饭不要钱,我在公路上看到在松毛塔的彩门有这样一付对联:“鼓足干劲生产,放开肚皮吃饭”,足可见当地的大跃进和办集体食堂的一班了。

9月下旬,我们到了容县的六王、县底检查了一些矿点。容县钢铁指挥部的领导们叫我们去帮他们看一些铁矿点,虽然我们知道此处的地质条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铁矿,盛情难托,只好走马观花似的为他们跑了几个点。所到之处也看到了千军万马在挖矿,砍树烧炭。据当地领导的介绍,该县建有炉群15处,土高炉477座,足可见该县大办钢铁的决心之大。

不几天,我们就到了北流县。该县工交办的领导们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他们也成立了一个地质队正在找铁矿和在铜石岭找铜矿。地质队的负责人是刚到我们学校两个月短训班培训出来的,我们可是校友了,一见面十分热情。据他介绍,该县成立了18个人民公社,出动了10万人大搞钢铁,11万人搞后勤。办了14个钢铁厂,建1000座小高炉。县里许多干部都出来搞钢铁了。

我们先后在民安、民乐、新圩等地检查矿点;在那些炼铁基地,看到许许多多的民工们在挖矿,在砍树烧炭。这些所谓的铁矿石除少许褐铁矿外,多为含铁的红色砂岩,是不可能炼出铁来的。因烧炭倒是砍了不少树,许多大树都被一扫而光。

在民安,我们看到强劳动力都外出大办钢铁或者修水利去了,村中多为老人和小孩,偶尔有几个壮年劳动力在收割庄稼。这里的农民喜欢用一根竹制的大烟袋,里面放上水,吸烟时发出“嗬嗬”的响声,十分有节奏。他们很好客,叫我们抽烟,我们不会,只好谢绝了。在他们的集体食堂,我们看到只有少数劳动的人员就餐,多数为老人和小孩。没有什么菜,但饭是足够吃的。食堂及周围的环境卫生极差,苍蝇飞舞、灰尘满地,看到这些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中国的农民实在是太艰苦了。

10月中旬,我与一姓黎的同学离开普查组到了平南县。到达县城后,我们先到县的钢铁指挥部联系工作,指挥部的领导们十分欢迎我们的到来,给我们介绍了县里大办钢铁的情况,希望我们能为他们找到铁矿点,指导他们开矿。同时给我们开出了介绍信,以便我们到各地便于解决交通和住宿的困难。

平南县内除县城至大新一带较平坦外,大部为山地和丘陵。公路极少,只有县城到玉林的公路,其他地方多不通车,但水运则较为便利,浔江穿过全境,其次就是靠自行车运输了。

我们在县城和育梧、马练、思望、丹竹、武林、大安、大新、古和、六际等地奔走,全靠自行车给我们解决交通的困难。这里的人们自行车技术十分了得,在那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搭上人也行车自如,我坐在后面都感到害怕了,他们则稳稳地握着车头从不倒下。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车子往前行进,两边的青山翠竹闪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平南县此时已全部实现了公社化,各生产队都成立了集体食堂。现时已有10万人在挖矿、砍树烧炭大炼钢铁。我在古和钢铁基地看到,他们用钛铁矿砂和褐铁矿在炼铁,民工们日夜不停地守在土高炉旁,熬红了双眼。许多人在锤打着矿石,有许多是废铁和农民的铁锅,打烂后一并投入炉中冶炼。古和是一个大队,大队部及周围农家都住满了各地来的男女民工,人山人海,热闹异常。

大队部及周围房屋的墙壁上都有许多大标语,有用毛笔写在纸上的,也有用红油漆直接写在墙上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破除迷信,解放思想,15年内赶美越英”,“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就是当时主要的标语口号。

所有来参加钢铁会战的男女民工都是军事化的组织,一个大队来的就是一个民兵营,一个小队就是一个民兵连。所有各营、连都要开展插红旗拔白旗的竞赛活动。政治思想好、劳动好的就得红旗,差的就得白旗。一天我看到一个40多岁的民工被批斗,不知他是地主还是因为讲怪话,不好好劳动,只见其他的民工都在批判斗争他。真是劳动竞赛也忘不了政治斗争。

在丹竹的赤马,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被绳子绑在大队部门外的柱子上,几个看热闹的小孩用棍子轻轻的打她。这个妇人含着眼泪在哭泣,似乎有满腹的冤屈。我问大队的文书是怎么回事,文书说这女的在搞腐化。顿时我明白了,这女的一定是丈夫去大炼钢铁离家时间久了,寂寞难耐,红杏出墙了。但为什么不见抓男的呢?男的是何许人也,别人都去大跃进了,他却有闲工夫在家风流。其实就这么一点男女私情就如此侵犯人的尊严和人格,是我们这个社会应该有的么?

在古和住了两天,我们就到了六陈,这是一个公社所在地。10月18日,我看到《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报导:“忻城气盖世,日产赛煤都”,报导广西忻城县19小时产煤67.1万吨,放了一颗“煤炭卫星”,并发表《祝贺广西大捷》的社论,联系到前些时的水稻高产卫星、花生高产卫星以及其它许许多多的“卫星”,全国涌现出一片大跃进的热潮。加上各地那些形形色色的大跃进的口号,在我的头脑中也引起了极大的振动,受到了鼓舞,也产生了怀疑。作为一个青年学生的我,思想单纯,阅历不深,许多事情难以理解深透。就现实中所见到的这一切,心想社会主义就是这样的吗?心里有许多想法……只是这些想法当时不敢说出来罢了。

11月初平南的工作结束了,黎同学回到了普查组,我则奉调回大队部,不几天就转到普查分队的四小队工作。

四小队在富川县朝东岩鹰咀。我一个人离开大队部,先到钟山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乘车前往富阳(富川县政府所在地),沿途看到许多民工前往钟山的钢铁基地和水利工地。在富阳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顾上一辆马车前往朝东(此段路尚无班车运行)。富阳到朝东数十里乡间大道,来往的人十分稀少,沿途的村庄也少见有人,偶尔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在村边张望,大多数劳动力都去修水利和搞钢铁去了。

到达朝东已是下午了。由于朝东到岩鹰咀尚有几十里山路,只能在此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进山。

赶马车的农民为我找到一家私人小客栈,只好在此将就一晚了。朝东名为一个小圩镇,实际上就是一个较大一点的农村。她所在位置紧靠湖南,是一片小小的冲积平原,田地较多,土地肥沃,是一个盛产粮食的地方。客栈的老板告诉我,以往每逢圩日,附近的村民及山里来的瑶族同胞来这里赶圩,农副产品和各种山货是很丰富的,湖南那边的人也来赶圩,更增加了这里的热闹。只是现如今许多人外出修水利、搞钢铁了,才显得冷清。

晚上这里没有什么玩的,没有电灯,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偶尔可见居民点的煤油灯火露出星点火光。小镇显得萧条,没有生气。早早的我就躺到床上去了。我静静的躺着,听到秋风刮起的泥沙打在瓦背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时有耗子出没的吱吱声。加上这床大概许久没有人住,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使我久久的不能入睡。几个月来在桂东南几个县所见的大跃进和大炼钢铁的情景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太阳已从东方升起来了。小客栈的主人很好,为我做好了早餐,特意煮了两个鸡蛋,这是十分难得的。早饭后,我付过房费和餐费,等待着山里普查组来买菜的人员,以便一道进山。近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我与他们一起到集市上买菜。买好菜后,吃过中餐,顾上一个农民挑菜和我的行李,我们离开朝东向岩鹰咀进发了。朝东到岩鹰咀有近30华里,沿着一条大的冲沟往上游走,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经过了3个多小时的行程,到达时已是下午5时多了。

普查四小队的同志们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安排我住下后,不久就开晚饭。这一餐吃得很香,炊事员是一个湖南师傅,烧的湖南菜我很爱吃。由于一路行走山路劳累了,晚上很快我就沉入梦乡。

岩鹰咀是瑶族同胞居住的山区,最高山峰海拔1500多米,属都庞岭山脉的余脉,普查小队就在近半山腰瑶族同胞茅草屋旁边的空地上塔上帐篷居住,与瑶族同胞朝夕相处。

这里的瑶族同胞属于过山瑶,即这两年种这一片山地,过两年又种另一片山地,类似于原始时代的刀耕火种。种植的作物主要是玉米,在冲沟边也有少量的梯田可种水稻。他们的饮食主要是吃玉米,打一些油茶,很少有吃大米饭的时候。出门就是爬山,男人们头上包上头巾,女人们脚上打绑腿,头戴特有的瑶族布帽,男女们都穿上土布的衣服,背上一个大竹篓,拿上砍刀上山耕种,比汉族同胞确是落后多了。

由于处在大跃进时期,这里年青的瑶胞也都去修水利或者砍树烧炭炼铁去了。留下来少部分劳动力和老人小孩。他们也办了集体食堂,每到吃饭的时候,食堂的人就打梆(一种类似竹筒的东西),梆声清脆悦耳,很远地方就可以听到。可怜这些瑶胞们,为了吃这餐饭,有的从对面山上过来,要先下到山底,再过冲沟往这边山上爬。两边山可以看到人,有时大声讲话都可听到,却要走上近个小时。我对他们寄予无限的同情,为什么不因地制宜非得要办这样的集体食堂呢?

我们地质队的生活与他们有天壤之别。每人每月有40斤粮食,副食品供应当地的供销部门也会保障,每天都有肉吃。看着身边的瑶族同胞们的生活,我的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毛泽东想要给中国的农民过上幸福的生活,不知何日才能实现。

我们的工作是每天的爬山,进行槽探、爆破和采样等施工,地质人员则是去指导施工,进行地质编录和地质填图。在大跃进的岁月里,白天上山,晚上有时开会学习,按大队的指示,地质工作也要大跃进放卫星。为此,各工种就多报完成的工作量,采样的也不严格按照要求行事,以达到多采样品的目的,就连地质填图,观察点也任意多写,各工种差不多天天放小卫星。但领导上在总结工作时照样表扬这样的作法,放卫星是原来就是如此这班了。

12月下旬,这里连续下了几天大雪,满山遍野树枝上都挂满了冰雪,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是我从未见过的。以前只听说北方才有冰天雪地,想不到在南方的山区也有银装素裹,漫天皆雪的世界,实在是少见的情景。几天来大雪封山不能出去,我和一位同伴就到一个瑶族老人家玩耍。这位瑶族老人约50多岁,单身独户,他一个人耕种,家里只有一些玉米棒子。但老人的身体还显得很健壮,是一个朴实本份的山民,50多岁了连县城都未到过。一个人在家打油茶,炒玉米,见我们来了,就请我们喝油茶吃炒玉米,十分热情。我尝了一口油茶,很苦,难以下咽,炒玉米倒是香脆可口。瑶胞们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他们怎样进入共产社会呢?

普查小队有一个姓刘的采样工,湖南人,约40多岁。此人在抗日战争期间,曾参加过国民党的远征军,到过缅甸、印度,在印度受过美军教官的训练。他见多识广,因而平时话语较多,也常爱开点玩笑。我对此人的印象还是较好的。他的工作也是肯干的,只是有时爱说两句怪话,在这大跃进的年代里,为了要抓落后的典型,曾有两个晚上开会批判他,名曰插红旗,拔白旗,抓思想斗争。看到这些,我思想上感到很不好受。但这种批判会在各地都是较为普遍的,不管什么单位,总会要找出一些批斗对象的。



1959年的3月初,我们的野外实习结束,同学们都回到了学校。离开学校半年多,学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招了许多学生,我们56级只有500名学生,现在则有2000多学生了。新招收的学生半年多来都是搞劳动没有上课,大跃进学校也在九华山建了几座小高炉炼钢铁。幸好我们外出实习了,否则在校也少不了整天搞劳动。现在回到学校上课了,仍然是每周要抽出一天多的时间来搞劳动。

回到学校上课后,学校组织我们对实习工作进行总结,每个人都要在会上交流,谈感想。同学们都把在各地所见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和大炼钢铁谈了许多见闻和感想,都是赞扬之词,显然这都是说的违心话,是那种说假话年代的通病。

1959年开春以后,听说有的农村因缺粮已发生浮肿病人了。但我们生活在城市还感觉不到什么。特别是国庆十周年时,桂林市区的副食品供应还显得丰富,街市上装上许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人们载歌载舞的狂欢,显示出市区一片繁荣的景象。

然而这种繁荣很快就变了,到了年底桂林市的各种供应就要凭票了。不但早就实行了的布票、粮票,现在又增加了糕点票、食油票、糖票、自行车票、手表票,甚至连香烟、肥皂、煤油、火柴都要凭票供应,还要说形势一片大好,实在使人无法理解。

1959年8月,中共中央在庐山召开会议,会议期间彭德怀(国防部长)给毛泽东上万言书,对1958年的大跃进提出批评的意见,有不少人同情这种意见。仅仅因此,彭德怀与王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人被毛泽东打成反党集团和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并在全国开展了一场反对右倾的运动。我们学校的校长王一民也因右倾而受到了批判。原来紧跟王校长,说王校长就“像他亲生父母一样”的校团委书记,此时则成了批判王一民的急先锋。真是落井下石,什么样嘴脸的人都有。对这样的小人我在心里十分反感。(未完待续)

晓明,《往事微痕》电子版第8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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