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甚麼狀態。
「根正苗紅」這個詞原本就是形容我這種人的。我是小學一年級入的少年先鋒隊,然後經常擔任中隊長,所謂中隊長就是每個班為一個單位,中隊長就是最大的。但是中隊長就是虛銜,手臂上掛個二道槓好像特別威風,如果配個隨身女護士,那就跟退休老幹部沒甚麼兩樣了,論實權絕對不如班長,班長有時候還要管理一下秩序甚麼的。到了六年級,我還擔任過副大隊長,二道槓升到了五道槓--不不不,只有三道槓。在少先隊,最大的就是大隊長,每當有新一批的學生入隊,他就帶頭宣誓。我這副大隊長僅次於大隊長,但宣誓那些的實在輪不到我,他大隊長一個人就幹了,我可以做的就是幫新隊員打打紅領巾。但老實說,對於一個虛榮心非常強的小孩來說,比如我,能佩帶個二道槓、三道槓或者上台給學弟打打紅領巾,都是非常帶勁的事。
梁文道在《地下黨》一文說:「今天的共青團好比成績表上的白兔仔,往往只有優等生的意思。」這話說得一點沒錯,少先隊員雖然沒有篩選,上了一年級就都自動入隊了,但跟共青團一樣,二道槓、三道槓也都是處處在標榜優等生才能有此待遇。
上了中學,我是第一批入的共青團,那時候的課文還有教授怎麼寫入團申請書的,大部份申請入團的都是以該入團申請書為范本,略作修改,多加一兩句願為黨為國奉獻最後一滴精液的肉麻話,就交上去,覺悟高到全文都是發自自己肺腑之言的恐怕不多。我操行甚麼的都還一般,課上瞌睡沒少打,早戀也沒比別人來得遲,就是讀書還行,一般都名列前茅,所以才入了團。
此後我在初中就一直擔任班團支書。這班團支書略比少先隊中隊長要忙一點,有時候要跟學校的團領導開開會,回到班上收收團費,還要負責收班上其他同學的入團申請書,再轉交給領導。後來學校設了校團委會,我莫名其妙地成為團委候選人之一,然後經過投票又莫名其妙地選上了,成為三位委員之一。三名委員中有一名是老師,在我們都還只是團委候選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喜歡在我們幾位學生候選人面前擺架子,比如他可以站起來,走來走去,我站起來了,他就叫我坐下。其他同學怎麼看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很反感--在組織上,大家是平等的,對吧?當然,另一方面我也理解,要一個老師和幾個學生一起競爭鳥團委席位,還真他媽挺沒面子的。
做了團委後,也沒甚麼特別,只是要開更多的會了,其中有一次要請假到鎮政府開會,中午還供飯吃,我一開始還在為一整天都不用上課而竊喜,但當我在會場聽領導讀了半個小時的稿子之後,我開始覺得今天實在是一個悲劇。上面那位領導,他要經歷多少這種令人昏睡的會議之磨練,才能成就他今天這個位置,繼續給別人帶來昏睡的歷練啊?大概是經歷了那次的磨練,那年學校給我弄了一個「市優秀團幹部」的稱號,這稱號對考高中是有幫助的,然而普通團員在升學上就沒有多大的好處。
可能是因為身在山區,我雖然根正苗紅,但是並沒有受到黨的重用,上級從來沒有交托過甚麼重大的任務給我做,讓我在年少氣盛的時候沒有機會幹些傷天害理、為非作歹的事。我做過的最傷天害理的事,就是有一次會議,我沒能阻止最醜陋的一個款式成為我們的校服--而那一身校服是我也要穿的,要是我不用穿,我就原諒自己了。
2003年,我來了香港,組織在我離開前沒有任何囑咐,我是這兩年才知道原來有些大陸學生來香港讀書還帶了黨的任務過來。我從一個負責收團費的團員轉換為一個不交團費的團員,已經有快十年了,我跟組織完全失去了連繫,我的檔案在組織那裡也許就像國產凌凌柒的檔案一樣,上面已經鋪滿了塵。我聽人說:「不交團費、不過團的組織生活,也不代表正式脫團,組織有任務要找你,多久沒交團費,一樣會要團效力」為甚麼組織就從來都不找我呢?
博客《都是那些日子》通過汪洋的講話得出共青團是「次級管治團隊」,是太把領導的講話當回事了。無論是少先隊還是共青團,一直的定位就是共產黨的接班人,但要是說有沒有管治的實權,還真別認真,有管制實權的至少得是共產黨吧,人家一個小小的村幹部都得入黨才行呢。胡錦濤的團派出身,他當時也是以黨員身份領導團,別說他那種級別的,我代表學校團委去政府開會那次,在上面講話的雖說是我的上級領導,但身份並非團員,而是黨員。
陳冉是否仍是共青團員,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團員。看陳冉的維基百科資料,我奇怪的是,這個人成績那麼好,在清華大學讀過書,怎麼就沒入黨?正常來說,這麼優秀的人才早被組織發展成黨員了,正如梁文道所言:「內地一個中學生品學兼優,而且力爭上游,一心一意想要做精英,這種孩子要是不入團,那才真是怪事奇聞呢。」她一個品學兼優的大學生,竟然沒入黨!
我看了梁文道被人罵投共的三篇文章,是他一貫的風格和立場而已,他從來都不是激烈的反對派或反共鬥士,憑這三篇就說他投了共,我看投共的多了是,我本人更嚴重,已不是投共那麼簡單了,而根本一直就是共產黨接班人、次級管制團隊。有人還說他那些只是戲謔的說法,我倒覺得大實話也很多,他對共產黨整體的看法是沒錯的,但是放在陳冉當官的背景下就有點不妥。中國共產黨的成份太複雜了,在廣東道排隊買LV的長髮女子可能是共產黨員,但她和中南海的九常委肯定不同。我在大陸有很多親戚朋友都是黨員,他們也不是甚麼惡不可當的人,甚至政府賣地賺了筆錢,他們也不會因此多了好處,有時候山林失火,他們倒是要走到最前線充當消防隊員。
一個疑似地下黨,提拔了一個曾經的共青團員,按理說,肯定是不同尋常的,他們不是八千萬黨員或七千萬團員中的普通一員。但這不是去查看團章、黨章就能看出端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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