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14 May 2014

《外交學者》 南中國海衝突:亞洲的危險博奕

原文: South China Sea Clash: Asia’s Dangerous Game
作者: Sreeram Chaulia
日期: 2014年5月10日

***本譯文版權歸作者/刊登機構所有,轉載請保留此聲明。***


東亞是時候加強合作,遏止擴張主義的傾向了。

繼中國在有爭議的南中國海水域建立深海油井之後,中國越南與中國的船隻發生碰撞,標誌著緊張局勢加劇。在有爭議的帕拉塞爾群島(Paracel Islands)附近發生爭吵的同一時間,菲律賓海事部門在南中國海另一個兩國相爭的地點斯普拉特利群島(Spratly Islands)附近拘捕了中國漁民,觸發北京和馬尼拉之間的口水戰。

中國、越南以及菲律賓對一些小島和含有豐富能源的水體各自提出了不可兼容的領土主張,它們代表著亞太區一個不穩定而緊張的三角。(據估計,南中國海有110億桶的石油和190萬億立方米的天然氣。) 三國之間的敵意之深,使得它們用來展示實力的地點命名成了爭議的主題。對越南人來說, “南中國海”是個侮辱;他們比較稱之為“東海”,意即越南東方的水域。對菲律賓而言,落入其專屬經濟區域的那一片南中國海應該稱為 “西菲律賓海”,一個中國否定了的名字。北京那使人驚恐不安的 “九段綫主張”(又名“牛舌主張”)所持之理據是,在中古時代,它對南中國海的水域及島嶼擁有宗主權,這說法勾起了人們對昔日帝國的回憶。

雖然南中國海成為敵對民族主義的溫床是由來已久的事,目前這些麻煩的根源卻在於,中國2008年後變成一個更自行其是的區域大國。在那之前,北京在面對東南亞的相鄰國家時,維持了妥協、非挑釁的姿態。在千年期之交的中國領導層承襲了鄧小平的經濟務實主義,他們致力避免挑起東盟各國的敵對情緒,以便加深彼此之間的貿易和投資往來。

那時候,為了向世界保證中國的興起不足為慮,北京展示強大的中國有能力以成熟的處事方式來緩和與之相鄰的弱勢國家的恐懼,從而增加了“和平崛起”這個主張的說服力。可是,自從2008年起,這個平和的區域外交政策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具侵略性、會威懾鄰國、向它們發動經濟戰爭、對引人注目的海上事件和衝𥤮樂此不疲的中國。

中國文官及軍方領導層那重新設定的基因彰顥為 “鄧小平以後”的自信:中國發號施令的時代來了,較小的國家是時候列隊聽命了。中國外交部長楊潔篪在2010年向東南亞各國的外交部長說了句臭名遠播的話: “中國是個大國,其他國家是小國,這是實情。”這句話反映了北京的思緒:拋開禮儀的微枝末節,亮刀吧。

中國在不顧一切地恫嚇東南亞國家的同時,它在東北亞那邊和日本的摩擦也不斷擴大。雖然美國總統奧巴馬把尖閣諸島/釣魚列島—中國日本之間矛盾的主要成因之一—輕描淡寫的說成“一塊石頭”而已,北京和東京在走向衝突。兩國就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所作暴行而結下的歷史積怨使這衝突放大了。

自2010年起,中日之間的緊張關係可見諸漁船碰撞,對海事船隻雷達鎖定,以及單方面在有爭議島嶼上方設立防空識別區。美國海軍和日本海上自衛隊之間的緊密合作,以及日本那位具有強烈民族主義傾向的首相安偣晉三不憚對中國硬碰硬的姿態,使雙方的取態都更為強硬。奧巴馬在上個月向日本做出美日安保條約適用於尖閣諸島/釣魚列島的保證惹惱了中國,這個國家希望在“沒有外力介入”之下,維持對亞太區競爭對手的相對實力優勢。

現在,中國對越南、菲律賓和日本的行動已經清楚顯現一個使人憂慮的模式了。北京在有爭議地域的邊緣採取了挑釁性的海上及空中推撞行動,用意是名副其實的試水,並且看看那些國家各自將會怎樣回應。中國用阻隔菲律賓到達位於南中國海的斯卡伯勒淺灘(Scarborough Shoal)的方式,輕易奪取了那個地方,這使北京更加大膽。

現在,中國嘗試把同一套 “捲心菜戰略” 應用到越南和日本宣稱擁有主權的水域:在那些地方安插平民的船隻,對它們提供一層層的軍事保護,然後,那些船隻停留在那些水域不離開,即使對方怒吼也不理。
在這場建立主導地位的博奕中,中國唯一的一次退縮就發生在它的東中國海防空識別區。日本航空自衛隊和美國空軍的飛機無視中國在空中劃下的界綫,定期進入那個識別區,而沒有遭到什麼後果。面對一個必須要把它為防空識別區制定的規則付諸實行的局面,北京卻靜靜的退卻了,並且停止公佈日本和美國的“違規行為”。教訓很明確:只有在碰到對手採取同等力度或更大力度的反制行動時,中國才會妥協退讓。

這個發現對印度而言也有國家安全上的意義。在2013年,中國軍隊越過印度的實質控制綫,闖入拉達克(Ladakh)朵拉特伯克奥地(Daulat Beg Oldi)深處,使印度為之震動。這同一套對與之相鄰的東亞國家實行,旨在測試鄰國的勇氣以及紅綫能夠𧼯越多遠的硬來做法, 中國將之納入其對印度的戰略之中。北京和新德里就邊界問題舉行的雙邊會談可能會無止境的延宕下去,可是前者卻在審視實質控制綫地區,尋找可乘之機,測試印度的反應。

北京變成使用不對稱實力優勢來肆意掠奪的惡鄰,這正在威脅它自己提倡,建立一個“和諧、安全與繁榮的周邊環境”的目標。而中國那不妥協態度的最終結果可能是整個東亞地區聚合成一個集團,並形成一個新的勢力均衡來限制中國的行動。

可是,目前的東亞顯得分散,而這對中國有利。印度作為東亞峰會的一員,必須在構建另一個能夠合力制止擴張主義傾向的集團中起決定性的作用。印度國營的偉達奇石油及天然氣公司(ONGC Videsh)已經在南中國海和越南石油合作。說服來自受中國滋擾的小國企業加入聯合海上商業同盟是一個值得印度倡議推動的投資。如果亞太地區希望呼吸得容易一些的話,這個地區需要有能力對中國的行動作出“力度相等的反制動作”。



Sreeram Chaulia,印度索尼帕特金達萊國際事務學院的教授兼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