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27 May 2014

記者來鴻:多一點穩定 少一點自由

BBC凱文•康納利
發自開羅

埃及總統大選之際,BBC中東記者康納利記者回憶埃及人抗議示威的歷史,審視經歷長期政治政治動蕩之後選民的心態。

在埃及,好像總有人深更半夜躺在牀上,置身蒸籠,如臥針氈,提心吊膽,害怕警察找上門來。

好像很難想像。但是,我們真是來採訪一位老人。

現在,他依然腰板硬朗、目光矍鑠。是那類會仔細選好一套西裝、認真打好一條領帶,然後才出門到自己最喜愛的咖啡館去的那種退休老人。

老者算不上這兒年齡最大的人。咖啡館的一位服務生1942年阿拉曼戰役之後幾個月就開始在這裏工作了。但是,在我們身邊的廣場和街道上,老者目睹過的歷史,超過大多數其他人。

他回憶起第一次被捕,就好像其他人回憶起第一次約會。當年,他大概是16歲,勞動節(May Day)頭一天晚上,警察半夜敲門、把他帶走。

其實,這段經歷沒有殘暴,警察沒有砸破門、也沒有痛打他,不過是把他和其他好幾千名共產黨人關了一天一夜。這樣做,不過是為了確保國際勞動節能平安度過、不要出事。

被逮捕,並沒有嚇倒我們這位朋友,他並沒有從此放棄後來堅持了一生的示威和抗議。

他還能清晰地記起那場無聲的抗議。1950年代初期,百萬埃及人示威,要求英國撤出開羅,回到蘇伊士運河區。

長長的人龍,一言不發地穿過「解放廣場」附近地區,破舊的街道一直通往尼羅河。對負責埃及首都治安的年輕的英軍士兵來說,這番景象肯定令人不安。

當時,英國人又在打一場標誌著大英帝國走向終結、總也打不贏的戰爭:英國人希望能繼續控制運河、支撐毫無希望、注定失敗的年輕國王法魯克。

法魯克被迫退位的時候說過這樣一番話:不久,世界上即將剩下五大王室了:英國、再加上紅桃、梅花、方片、黑桃。

當然了,法魯克被推翻並沒有給埃及的抗議示威畫上句號。

在軍事強人納賽爾(Gamel Abdel Nasser)的長期統治期間,我們的老朋友又坐過三次牢,直到納賽爾去世才獲釋。

納賽爾這位領導人並不只是不喜歡埃及堅定的左派。當時,埃及還曾經長期嚴打穆斯林兄弟會。這是在英國人還在的時候埃及國內興起的伊斯蘭運動。

納賽爾統治下的埃及,劊子手、打手一直很忙,政府監控部門、秘密警察也沒閒著。

納賽爾原本想徹底摧毀穆兄會。當時,穆兄會在培訓一支強有力的武裝分支,同時也大搞慈善,向長期被政府忽視的窮人提供食品、藥物。

後來的事實證明,穆兄會根本打不垮。它隱藏在埃及社會的幕後,但是從來沒有消失。

說到穆兄會,也就想起了埃及的新領導人塞西將軍(Abdel Fatah al-Sisi)。

現在,塞西成了文人。競選廣告牌上,塞西喜歡身穿做工精良的西裝。但是,埃及還有許多稍稍舊一點的廣告牌,提醒我們,直到不久以前,塞西才脫下元帥軍服。

塞西說,穆兄會是徹頭徹尾的恐怖組織,他領導下,埃及一定要鏟除穆兄會。

穆兄會領導人現在在受審,數百名活動人士已經由於攻擊警署被判死刑。其中至少有部分死囚可能獲減刑,但是,塞西時代的開端已經明確顯示出,他有凖備像納賽爾一樣動用政府的鐵拳。

參加反對穆巴拉克革命的世俗活動人士也發現,自己上了審判台。

埃及社會中有一股隱約、但卻真實的寒流。現在,原來那些總是願意和我們見面接受採訪的政治活動人士更難找到了。就算和我們見面,他們也很慎重。

塞西最能吸引那些希望少一點自由、換取多一點穩定的埃及人。局勢混亂,這是一筆危險、但卻誘人的交易。

我們那天見的客人第一次是在開羅參加反英國人的抗議,60年後,他重上街頭痛斥穆巴拉克。現在他年紀太大了,害怕警察半夜來敲門。但是他知道,其他的人還在抗議。

我們問他塞西的前景怎麼樣,老人回答說,應該給新領導一個機會,歸根結底,「我們不太了解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們接著問他,塞西能否完成納賽爾未竟之事、徹底摧毀創造出「政治伊斯蘭」的組織?老人笑了笑。

「在埃及,異議,就像是耐寒的多年生。氣候再惡劣,也能發芽、開花。」

(編譯:蘇平/責編:尚清)

from BBC中文網 http://www.bbc.co.uk/zhongwen/trad/fooc/2014/05/140527_fooc_egypt_freedom_and_stability.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