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16 March 2012

大西洋月刊:解读奥巴马

解读奥巴马

正当奥巴马争取其第二个任期之际,关于他的两种相互矛盾的表述开始出现。他是一个有远见的、熟练的政治玩家—如同一个永远比他的对手(以及旁观的博学者)多考虑几步的象棋大师吗?还是一个笨拙的、缺乏城府的政客—一个被各种事件,二流共和党政客绑架的傀儡?现在,我们以历史的视角,来评价第44任总统的历程。

1990年代末期的某一天,经济学家奥斯坦·古斯比遇上了他生命中最惊心动魄一次飞机旅行。那个时候,古斯比在芝加哥大学的同事巴拉克·奥巴马刚刚开始竞选伊利诺斯州参议员,离后来这位新当选的总统任命他为经济顾问委员会中的一员还很遥远。他当时正乘坐西南航空公司的航班,从圣路易斯回芝加哥。飞机在半途中遇上了风暴,有一阵子,所有的乘客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有一阵颠簸特别剧烈,甚至有一个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女乘客的头都撞上了飞机的顶部。紧接着又是一个急降,客舱一边的灯全灭了。飞机的上上下下越来越剧烈,一个在古斯比前面两排,50多岁的职业女性开始哀号:“我们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每个人都在左顾右盼,似乎都要崩溃了。”,古斯比最近对我说,“我却在想有什么人会出来喊:‘不,我们不会死!’”

最终这架飞机安全降落在芝加哥。乘客排队下飞机的时候,古斯比和一个系着安全带,坐在一个精神崩溃的女人旁边的年轻男生聊了起来。他面色灰白,但是却保持着沉默和克制。他是一个高中生橄榄球运动员,到芝加哥是为了参加一个学院的面试。“好险!”古斯比对他说。男孩回答到,“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难道每次都是这样吗?我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不爱坐飞机了。”

古斯比说,在华盛顿的两年里,“仿佛我就是那个孩子”。他和他的同事们努力制定政策,在近几十年来最为纷乱的政治环境中,应对当代最糟糕的全球经济危机。他会问他自己,难道一直就是这样的吗?他知道为什么人们不喜欢政治和政府了。

但是当我听到这个故事时,我立刻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古斯比可能觉得他自己像那个男孩,但是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却会将那个雇了古斯比的人—巴拉克·奥巴马比作那个男孩。当了4年新人参议员后,获得了一生中的第一个行政职务,奥巴马,在他47岁的时候,就要对指导世界上的这个超级大国及其盟友渡过危机,而那些更有经验的领导人却只能在一旁大喊:“我们都要死了!”

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竞选期间—事实上,在他2004年民主党全国大会发表主题演讲,成为全国政治人物后至今的七年多时间里,奥巴马一直保持着他克制的、沉着的、“缺少戏剧性”的气场。在2007年秋冬时分,他的竞选似乎从哪个方面看,都比不上希拉里·克林顿。她当时在很多观察家看来,是“唯一的”的候选人。2008年,约翰·麦凯恩选择萨拉·佩林作为竞选搭档,又重新激活了选举。尽管当时共和党人毫无疑问要负责的金融危机的阴影已经出现,麦凯恩—佩林组合仍然在劳动节后的数个全国民调中领先奥巴马—拜登组合。在9月初,雷曼公司破产前一周CBSABC—华盛顿邮报的民调中,麦凯恩仍然领先2个百分点。今日美国报—盖洛普在同期所做的民调显示,麦凯恩领先已达惊人的10个百分点。但是奥巴马和拜登毫不慌乱,2个月后的大选中,奥—拜组合在选举人票中以2倍大胜,在全民投票中也赢了7个百分点。谢泼德·费里设计的充满诚挚情感的“希望”海报成了奥巴马那一次竞选的官方图表。但是相对的,互联网上确有一张与之对应的,反映了奥巴马的冷淡一面的PS图片,成了佩林和民调恐慌的解毒剂。这是一张奥巴马面无表情盯着镜头的照片,下面标着“都他妈的给我滚,我赢了。”

历史是相对的。因为无论是强壮还是虚弱的印象都能很快消退,要想再次想像他们原来是什么样子,确是很困难的事。试着回想一下那些有着丰富经验的人曾经认为佩林是共和党取胜之匙,奥巴马每一个政治本能举动似乎都激动人心。我现在可以证实卡特当总统背后的真相了。当卡特在竞选初期与报纸评论员和政治老将(这些人见惯了政治人物上上下下,并且极其毒舌)私下会面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认为卡特是一个政治上有着非同寻常远见卓识的人物。(也许你不信,但我有做笔记)这是不是与奥巴马上任9个月时,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就把奖授给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呢?这是不是全世界对奥巴马的浪漫主义的一次怒放?

不管他周围的事情是好是坏,无论是在他宣布本·拉登之死或是被迫与国会里的共和党人妥协的时候,奥巴马总是同样的面无表情。他如此冷静,是因为他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吗?还是他已经知道对手设下的圈套在什么地方了?或者他如此冷静,只是因为他像那个飞机上的高中男孩一样,纯粹因为不知道真实情况有多危急?

这是他作为竞选人和总统的最大谜团。执政时的奥巴马是不是和他竞选时一样,都是象棋大师?是不是在他平静外表的掩饰下,却有着比对手提前考虑10步,他的对手却远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输定了的能力?或者他只是一个傀儡—只是一个幸运的竞选人,现在却被政治对手重重包围,并被政治对手彻底压倒?

在总统第一个任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有必要问一问这个问题。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总统面临连任。在一个选举年,要不带感情色彩的讨论总统的表现是很困难的,但是选举结束后,要做这样的讨论却更加困难。如果奥巴马现在开始第二个任期,他在第一个四年里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加上“光圈效应”。他的计划会看上去更加现实,因为他可以在接下来的几年内通过采取一系列政策、任命政府官员和联邦法官、否决任何翻案企图,以巩固他的计划。同时,通过历史的视野,这些计划会看上去更有效,因为无论总统在前四年做了什么,都会被视为总体的计划的一部分,都会被竞选连任正名。如果一年后,奥巴马成了一个被击败的前总统,看着他的手下如何相互指责,想着怎么写他的回忆录,他的政策,又会被看作是一连串的灾难,最终导致了失败。如果是这样,在未来的一年中,奥巴马可能宁愿做“一任好总统”,也不愿做“两任烂总统”,奥巴马此举是在与“在任总统看重连任超过一切”这一固有观念对抗。然而,事实上,我们看待一个总统到底是“好”还是“平庸”,往往受他们能干多长时间影响。如果一个总统不能连任,无论他实际上取得了多大的成绩,都会被看作“只干一任的失败者”。不信可以去问问乔治·H·W·布什,海湾战争的胜利者,或是问问吉米·卡特,戴维营协议的缔造者。

现在既然我们还不知道选举的结果会是什么样,那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并不是说奥巴马有多糟糕,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人从一开始就对他疑心重重—在他就职之后,他的民意支持率最高曾达到70%,也不是在去年底这个数字几乎颠倒过来的时候说奥巴马的表现很好,很受欢迎。但是在很多人看来,奥巴马上任后就沉沦了,他的行政机构并没有取得人们认为他们应该并且能够取得的成绩。很多学者、历史学家和政治老兵在于过去历任总统的表现做过对比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这是不是一种客观评价奥巴马竞争和控制能力的方式?

今年初,就在奥巴马对共和党控制的众院拒绝通过减税延长法案大发雷霆之后,总统“衰退任命”的候选人提名在参院被阻挠通过。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政治学家萨缪尔·波普金对我说,这可能是一招精明的杜鲁门式选举计划的开始。在即将出版的新书《竞选者—如何赢得(或守住)白宫宝座》中,他描述了杜鲁门在经历了1946年中期选举的惨败(比1994年的克林顿和2010年的奥巴马都要惨)后,如何后来居上获得成功。当时杜鲁门指出了国家存在的问题,指责国会不愿解决这些问题,同时号召人民和他一起干。自从去年底,奥巴马指责众院里的共和党人以来,他就好像是在跟从杜鲁门的计划。波普金说:“我感兴趣的是,这到底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长期战略,还是他们误打误撞用了这一招?”

象棋大师,还是傀儡?这是我在去年询问众多政治人物的问题,当时奥巴马政府正忙着和国会里的共和党人辩论,以避免国债违约。我与现任的或是曾经的本届内阁成员、前任政府官员、现任或者曾任议员、学者等进行了交谈。相比于前两位民主党总统—1970年代的吉米·卡特和1990年代的克林顿,我发现民主党对于在竞选年批评自己的总统更加谨慎。这并不是因为民主党已经变得有纪律性,当然也不是他们没什么可抱怨的,而是他们更加担心他们的言论会产生副作用,帮到另一边。我曾经问某个曾经在奥巴马身边工作的人,能否对他进行采访,问问他有什么感受。他却说:“我不会在竞选期间说任何可能伤害选情的话。”在国会山,我问一位卓越的民主党议员,他有没有听说奥巴马作为领导者或是一个人,不为公众所知的另一面的事情?他坐了将近一分钟,说:“我宁可不说。”但是我采访的其他人,无论是国会还是行政机构内外的人士,都自愿真诚的夸赞他们在非正式的讨论和战略会议中观察到的奥巴马的表现。由于此议题对各方都很敏感,本文包含了一些我们杂志一直试图避免的东西:匿名批评。而我引用的来源,都是那些我可以信任的,并且能观察全局的人。

我读过很多总统执政的故事,有些还做了仔细分析,我完全能认识到评价现任总统有多么困难。我对于奥巴马的总体感觉是,他并没有为当总统做好准备,在气质上也与这个位置不相符。右翼对他的计划以及他当总统这件事本身都充满敌意,左翼对他的经济政策以及面对共和党人时的软弱无力感到遗憾,这都使得人们对它的政治手腕和成就评价下降—正与奥巴马上任初期对他的过分高估遥那样。准备不足,是的。冷酷到底,是的。似乎他的所有能力,在于激发和动员群众;也似乎他始终在强调,自己的团队是一流的“对手团队”。奥巴马看起来并不像富兰克林·罗斯福那样,善于挖掘自己现有团队的潜力,并能持续的把最好的人吸引到自己身边。

然而对总统的考验并不是看他从何处起步,而是看他学的有多快,以及如何结束总统任期。即便富兰克林·罗斯福在起初也不是富兰克林·罗斯福。现在有证据显示,奥巴马正在学习使用政治手腕,而且学的很快。但是他是不是学的足够快,可以让他有机会获得第二个任期呢?我们来年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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