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醜事還會陸續有來，無論誰做特首都是，（因為）他們治港是為自己前途，而不是香港人的前途。今天香港最需要的不是人治，是要制度治港，這個制度應該是香港人接受的制度。」
文/雨文
有「香港政壇元老」之稱、曾任港英行政立法兩局議員乃至全國人大代表的李鵬飛，雖然已退出政圈多年，但眼見今日香港政局因特首的權力腐敗，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七十有二的他在耄耋之年仍不禁為這齣「香港悲劇」感到欲哭無淚，仍為當年他有份極力爭取的「港人治港」權至今仍未兌現而感到氣憤。他在接受《陽光時務》專訪時，甚至還激動得「咬牙切齒」，數度激動得拍枱道︰「作為一個香港人，尤其是參與（中英）前途談判，被鄧小平罵為『孤臣孽子』的人，你說我們氣憤不氣憤？你（北京）不要把港人治港弄成傀儡治港！」
走入李鵬飛的辦公室，只見他正埋首在報紙堆裏，全是有關近日特首曾蔭權、特首候選人唐英年和梁振英所捲入的種種醜聞報道。這位山東老漢、人人尊稱的「飛哥」抬起頭指著報紙對記者說︰「梁振英的競選口號是『齊心』，我們的（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見（港區）政協代表時說要『兄弟齊心』。真是笑話！你（北京）先搞定這個制度吧！曾蔭權是香港人的特首，你給他這個權力，就叫他自己治港，放手讓他找自己認為適合的人，協助他去治港，但中央政府卻要塞人進來。整個制度叫什麼？垃圾！所以由垃圾出來，就製造垃圾人治港！」
李鵬飛認為，現行的政治制度，使得香港已經變成政治人物互挖對方黑材料的溫床。「哪些人有能力挖？當然是有權力鬥爭，權力的腐化令香港人蒙羞。」而造成這種局面，全因「港人治港」沒有真正落實。他激動得拍枱說道︰「我們這些老人家為甚麼關心香港前途？因為我們在八十年代一起與北京談判要求港人治港，那時被中國罵，但我們照樣去爭取就是為了幾百萬香港人。以前講的港人治港，卻變成現在這種中央治港，任由中聯辦在指指點點。」
對於媒體近日不斷揭露出曾蔭權「貪腐門」的醜聞，「飛哥」指這並非單純的個人誠信問題︰「是大問題！你怎麼可以講一套做一套？你不是變成大陸化？大陸的貪官污吏不知有多少！」他指，潔身自愛是身為特首最基本的原則，「為什麼法律裏面很少涵蓋到特首呢，就是因為你是最高領導人嘛。你還要別人來告訴你什麼叫做廉潔？」
以前的曾蔭權不是這樣！
飛哥不禁苦笑道：「我也想象不到，香港會腐敗，我指權力腐敗到現在這種程度。」他指，作為政府權力架構最重要的三個人，曾蔭權、唐英年和梁振英，全部捲入醜聞，歸根結底是現行的政治架構有問題，是小圈子選舉的必然後果︰「你不用對香港人負責，你不用交代你坐遊艇，不用交代坐私人飛機，不用交代你退休後的『曾大屋』。我以前認識的曾蔭權，他做公務員時不是這樣。最少他要受到制度的制約嘛。所以我很相信權力令人腐化，令這樣一位本來很正直的人，雖然有點小器，但都會變得腐化，因為他了解權力在他手中。」
在2007年6月6日紀念《基本法》在香港實施十周年的座談會上，全國人大委員長吳邦國曾公開表示香港特區的自治權來自於中央授權，「權在中央，香港沒有剩餘權力」。飛哥指，吳的這番話使港人一直最擔心的「港人治港」問題最終不幸成為現實，中環（特區政府）的權力被架空，而實權則在西環（中聯辦）。他最氣憤的是，身為中環的領導人曾蔭權卻不發一聲為香港人爭取自治權。
「上一次的政改談判是中聯辦與民主黨，他（曾蔭權）居然不出聲，不去跟中央講︰『最少經過我（特首）這一關可不可以？這樣會架空我的權力，香港人看到，我怎樣再治理香港？我不如不做算了。』那樣的話，中央會尊重他，西環會尊重他，但他卻眼白白看著那個談判，看著中央政府為了不想五十萬人再上街而轉軚。原來上街真的有作用，第一次令到董建華『腳痛』，第二次就令到曾的權力被架空了。連特首都沒權出聲時，他就只有顧著自己的利益囉！中聯辦在這次（特首選舉）事件的角色，又是指指點點。你當香港人是死的嗎？我覺得這些醜事還會陸續有來，無論誰做特首都是，（因為）他們治港是為自己前途，而不是香港人的前途。」
除了特首權力問題外，李鵬飛指出，作為特區政府管治架構中最重要的三個人物，特首、政務司司長與行政會議召集人之間，長期沒有互信、溝通，使特區施政在過去幾年都無法順暢運作，亦與西環插手有關。「你認為是曾蔭權或董建華委任那些人入行政會議，你覺得全部是他自己的主意？當然不是啦！當然是中央插手，告訴你誰是你的行政會議成員。你說他們是聽『煲呔』（曾蔭權）的，還是聽中央政府的？」
行會成員各懷鬼胎
李鵬飛指，梁振英身為行政會議召集人時，經常在公眾場合談論政府政策問題，按正常程序，梁這種越職做法是要被辭退的。「行政會議（回歸前稱作行政局）成員被『炒魷』（辭退）有先例可援，不過我們不會（公開）說出來，讓你自己辭職，港督叫你自行辭職好了。這幾年大家完全沒有溝通，這樣你怎麼治港？行政會議內部又各懷鬼胎，身為官員的也各懷鬼胎，香港變成怎麼樣的世界了！」
在港英時代做過多年行政、立法兩局議員的李鵬飛指，他在1988年出任立法局首席議員後，每個星期都要與布政司（現稱政務司司長）開會，討論香港管治問題，「你以為港英政府就沒瑕疵？（沒出大問題）是因為有很坦誠的溝通。」
不過，李鵬飛認為，從另一角度看，近日連串事件也有令香港人覺醒的作用。「讓這群人管治，香港未來五年還會有這類情況出現，因為下任特首也是這樣選出來，他沒有人民的授權，香港人很憤怒沒有選舉權。香港人以後絕對不會再接受小圈子選舉，令到整個香港終於覺醒了，我們要投票（選出）一個港人來治港。我覺得對推動香港民主是一大幫助。」
72歲的李鵬飛，仍有著收不住的山東人火辣和直率的個性。他氣憤地拍枱說︰「你試下呀，中央政府，你不給港人普選，你要製造一個提名高門檻？行不通了。香港是國際大都巿，我們700萬人能夠接受另外一次的擺布嗎？不會的，不會的。2017年不普選不行，全香港人都會上街，有了普選特首就不用聽中聯辦了，因為權力在自己手裏。」
李鵬飛如此緊張香港的民主發展，這與他和師父、香港政壇「教父」鍾士元等一眾兩局議員，由1980年代起就開始為香港自治權在中、英兩地奔波有關。「我都說了，我們當時不怕被鄧小平罵『孤臣孽子』，亦不怕被英國外交官、外長罵，我們什麼都見過了，甚麼都不求。我們老一輩的人，關注的問題是什麼呢？因為『港人治港』是鄧小平親口說出來、親口答應的事，你現在成立了兩個權力中心，是擺在香港人面前的。你說作為一個香港人，尤其是參與過前途談判，被鄧小平罵過的人，你說我們氣憤不氣憤？你不要把港人治港，弄得傀儡治港！」
至今，李鵬飛每個星期仍會與鍾士元見面，談話內容總離不開香港政局。對於近日香港政局，兩人都深切認識到香港雙普選急需落實不容再拖。「今天香港最需要的不是人治，是要制度治港，這個制度應該是香港人接受的制度，不是你（北京）產生的人。」
李鵬飛小檔案：香港政壇元老級人物，1978年獲港督委任為立法局議員，1985年再獲委任為行政局議員，1988年成為立法局首席議員。1995年首次循直選當選立法局議員，但在1998年特區首屆立法會選舉落選。他是自由黨創黨主席（已退黨），曾任第九及第十屆（1998-2007）港區全國人大代表。1998年淡出香港政圈後，多年來擔任電台、電視台節目主持，成為時事評論員，身在野卻心在朝，經常對時政發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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