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11日,香港商人郑文聪(Daniel Cheng)正在中国南方会见客户,他的财务经理给他的一条紧急信息出现在他的手机上:人民币兑美元下跌了2%。
郑文聪大吃一惊。在过去三年中,通过向内地的煤炭气化工厂出售污水处理设备,郑文聪的收入大幅增长。由于人民币稳步走强,所以郑文聪用欧元从德国西门子公司(Siemens AG, SIE.XE)以及法国施耐德电气(Schneider Electric)等海外供应商进口部件的成本出现下降。
不过他现在得重新考虑了。由于当时他刚刚将约人民币1,000万元的货款存入银行,郑文聪需要决定如何处理这笔资金。他建议自己的财务经理先按兵不动,以免人民币汇率反弹。
但是当郑文聪隔天回到香港时,人民币已出现了进一步下跌。由于担心中国政府有意引导人民币贬值,郑文聪硬着头皮把自己的人民币存款兑换成了与美元汇率挂钩的港元,这一兑换交易令他遭受了3%的损失。
中国允许人民币更为密切地反映市场汇率水平的意外举动令每一个在中国做生意或与中国做生意的商人猝不及防。郑文聪未能及时对人民币汇率变动做出反应是商人中比较典型的例子,因为这些商人们需要根据自己产品的生产销售地点、进行交易的货币种类等因素进行复杂的考量。
对于置身于中国激烈竞争的各行业的企业来说,即使汇率的小幅变动也可能成为它们实现盈利或发生亏损的关键因素。中国的工业品出厂价格已连续三年多下降。
人民币贬值对郑文聪造成双重打击,除了使他在将内地获得的收入兑换成外币时遭受汇兑损失,也增加了他用欧元购买进口零部件的成本。不过,郑文聪表示,他的营业利润率意味着,他可以消化掉这些损失而且依然能盈利。中国内地是郑文聪的第一大市场。
虽然人民币兑美元持稳于较8月10日贬值约2.8%的水平,但中国央行让人民币贬值的决定使得一些企业业主的担忧加剧,他们担心中国经济增速的放缓程度可以比预期更严重。此外,自6月中旬以来,中国股市出现暴跌,上证综合指数已累计下跌38%,这进一步加重了投资者的不安情绪。
汇率波动令郑文聪颇为震惊,他目前正寻求对业务进行调整。郑文聪是总部位于香港的正昌集团(Dunwell Group)的董事总经理。
郑文聪已联系国外供应商,询问他们能否用人民币报价。郑文聪在他的办公室里说,供应商的货款以何种货币支付是供应商说了算,而供应商不会为了该公司而固定价格。他表示,正昌集团不是一个大公司,没有那种影响力。郑文聪的办公室紧挨着公司位于香港工业园区的一个制造工厂。
郑文聪也开始在中国大陆物色替代供应商。
随着中国大陆取代香港成为郑文聪的主要市场,三年来他的人民币资产不断增加。郑文聪将高达70%的制造业务转移至中国大陆,并从大陆采购更多的部件以降低汇率风险,但他继续将高端装配业务放在香港,同时仍需要外国零部件。
从中国境内采购产品是降低风险的有效途径。Willy Lin是一家在中国生产毛衣的企业的董事总经理,这间家族企业拥有50年的历史。2000年前后,Lin将所有制造业务从香港转移到了大陆。当时人民币刚结束与美元的挂钩并开始了兑美元的长期升值,这推高了进口原材料(包括羊绒纱线)的成本。现在Lin在大陆采购90%的原材料。如果人民币维持在低位或继续贬值,那么Lin的海外销售将因此受益,因为境外客户向他支付的货款是外币。
Lin在贸易上的这一明智做法源于过去三十年的惨痛教训。他经历过1994年的人民币大幅贬值(贬值幅度达到三分之一),当时中国首次实行汇率并轨,将针对外资企业和内资企业的汇率统一起来。在之后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与美元挂钩的人民币兑泰铢等亚洲邻国(本国货币都在贬值)货币大幅上涨,Lin又遭遇了中国劳动力成本大幅上升的局面。
与许多香港企业家一样,Lin的财富与中国大陆紧密交织在一起。他通过远期外汇合约以固定汇率提前买入外汇,以此规避汇率波动的影响。
这些策略在跟外汇波动最息息相关的行业里非常普遍,例如,为高端品牌生产手表的Stanley Lau。他的公司从欧洲进口零件,在华南一家工厂里组装,然后在海外销售成品,多数交易都以瑞士法郎计价。
有一次,他下了一个订单后瑞士法郎出现贬值,结果他从这笔订单上获得的利润不及预期。有鉴于此,他会对一半左右的风险进行对冲操作。
Lau称,该公司愿意为保险支付一点保费。
但这种“保费”正在上升。在8月10日人民币大幅贬值前,企业对人民币进行套期保值需要支付2%的费率。而8月10日之后,费率上升了一倍多,至4.67%。
郑文聪称,从自己公司的交易规模来看,他认为对冲的成本并不值得。
他表示,公司的污水处理系统是特别定制的,有时很多零部件是使用不同的货币从不同的国家采购的,因此,固定其中一种货币的汇兑成本没有意义。
郑文聪的公司利润率在15%-20%之间,因此拥有纺织品生产商等制造企业所不具备的缓冲。他也表示,汇率震荡幅度相对较小。
郑文聪称,人民币贬值并非世界末日,重点是寻找下一笔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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