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 -西米-
新兴市场国家的跨国公司
国家资本主义只能是权宜之计
在新兴市场流行的国家资本主义模式将引起越来越多的问题
过去十五年中，各新兴国家的大城市被林立的公司总部装点得面貌一新。中国的央视大楼像外星巨人一样跨越北京天际；马来西亚石油公司的八十八层双峰塔楼穿破吉隆坡的云霄；俄罗斯金融巨头VTB的办公大楼雄踞莫斯科新金融区的中心。这些建筑物标志了一种新的混合型公司的崛起，这些公司有国家作靠山，以私人跨国公司的方式来经营。
国家指导的资本主义并不新鲜，东印度公司早已是先驱。但是，正如本刊这周的专题报告所指出的，近些年来，国家资本主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地复兴。上世纪90年代，新兴市场的大多数国有企业被看做是政府的下属机构。人们预料，当经济走向成熟时，政府将会关闭这些企业或把它们私有化。然而，它们现在没有表现出丝毫放弃支配地位之意，无论是就行业来说还是就市场来说。在重要的行业如能源行业中，油气储量排名世界前十名的公司全部是国有企业；在重要的市场如股票市场中，中国国有公司的市值占本国股市市值的80％，俄罗斯是62％。而且这些国有公司还在继续扩张。任何一个新兴产业中，都会有一个超巨头正在崛起。例如，中国移动已经拥有六亿用户。2003至2010年，新兴国家接受的外国直接投资中，国有公司使用了三分之一。
鉴于西方正处于危机的恐慌之中，新兴市场却仍是繁荣景象，中国人不再把国企看成是走向自由资本主义的中转站，而看作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模式。他们认为，他们改造了资本主义，使它运行得更好。越来越多的新兴世界领导人持相同看法。巴西政府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推进私有化，现在却积极干预淡水河谷项目和巴西石油公司的事务，并且敦促小公司合并，形成全国家性的重量级企业。南非也对这种模式表现出了浓厚兴趣。
这种模式的发展给人们提出了两个问题：它是否真的是一种成功的模式？它在新兴市场国家及世界范围内会产生什么后果？
收益递减规律
国家资本主义的支持者认为，这种模式可以同时带来稳定和增长。上世纪九十年代，叶利钦在俄罗斯推行私有化带来的混乱给很多新兴国家敲了警钟，使他们意识到，为了缓解资本主义和全球一体化带来的紧张状态，政府不光需要提供道路、桥梁等硬件基础设施，还需要提供以国营企业为形式的软件基础设施。
新加坡的李光耀政府是这种模式的早期实践者。那时他们积极引进外国企业、推行西方管理理念，同时国家拥有大批公司。而目前中国是实践这种模式的领军国家。当世界精英下周在瑞士旅游胜地达沃斯举行聚会时，中国人将照例显示出他们的政府和企业之间的紧密联系。在西方的与会者中，政府人士与私人部门人士往往持相反意见，而中国的政府和企业代表却通常持相同观点，甚至连具爱国色彩的讲话大纲都如出一辙。
这种新模式与英国和其它地方半个世纪以前推行的失败的国有化模式不同。中国的基础设施公司在世界各地承揽工程。那些最优秀的大国企是具国际眼光的，他们通过在国外股票交易所上市和收购外国公司来学习管理经验和技术。政府只是有选择性地拥有一部分公司。从总体上说，中国政府放松了对经济的控制，他们的精力集中于控制那些举足轻重的若干行业。
万紫千红才是春
但是，对这种新模式进行一番考察，它的各种弱点就显露出来了。当政府给一部分公司以特殊待遇时，必然会伤害另一部分公司。2009年，两个大国企，中国移动和中国石油，合计赢利330亿美元，比中国500个最赢利的民企的利润总和还多。国企巨头们吸纳了巨额的资本、集聚了成堆的人才，而这些资本和人才本可以在民企得到更好的利用。已经有研究结果表明：国企运用资本的效率比民企差，增长比民企慢。在很多国家里，当私人企业家们在筹集资本上困难重重时，饱受优待的的国企巨头却正在用巨额的金钱堆砌华丽的大厦。
这种模式的的成本也会越来越高。国营企业很善于利用他人的技术，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可以利用政府的强大财力取得各种技术。但他们在自主创新上缺乏竞争力。国营企业习惯于上少数的大项目，而不是很多小项目。但一些小创业公司组成的企业网络，往往是世界上最具效率的创新中心。
这种模式的稳定性也不是有保障的。国家资本主义的健康发展需要睿智的政府来指导。但很多亚洲国家存在着强势的官僚文化传统（南非和巴西好些）。而印度煤业公司更是国家资本主义低效率的象征（见本刊本期另文）。任何实行国家资本主义的地方，有广泛关系的圈内人都会比有创新能力的圈外人享受更多的优待。在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王子王孙们已经攫取了各种战利品。在俄罗斯，一小部分官僚寡头（多是前克格勃官员）既掌控着政府、也掌控着经济。因此，这种模式的必然产物是任用亲信和不平等，最终产物是人民的不满情绪。穆巴拉克标签的埃及国家资本主义走的就是这条路。
强国的崛起一开始免不了借助政府力量来启动增长。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日本和南韩、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德国、甚至独立战争后的美国，都走过这条路。但是，这些国家随后无一例外地都认识到了这条路的局限性。中国人应该明白，在学习他人的成功历史经验时，需要把它放在一个更长的历史长河的视界中来处理。
但是，这种模式的弱点可能需要很多年才会充分暴露，在此之前，这种模式引发的各种问题会不断出现。例如，新兴市场的投资者必须谨慎小心：有的投资者的投资对象可能既有企业也有政府的份额，国家资本主义的政府有可能变化莫测，很少顾及小股东的利益。还有的投资者可能会发现，他们在新兴市场的分公司或合资企业与国家撑腰的的企业成了对头。
这种模式对国际贸易体系的影响，也是人们关注的一个问题。国际贸易体系现在已经处于危险中，如果一些企业得到本国政府或明或暗的扶持，保持贸易公平就更困难了。看来会获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罗姆尼说，他当总统后马上就会宣布中国为操纵汇率的国家。对于实行国家资本主义的国家为了自己企业的好处而扰乱国际贸易体系的行为，西方政治家们已经开始有所反应了。
新兴国家想自立于强国之林，国家资本主义确有明显的吸引力。他们可以迅速集聚私营公司花费多年才能集聚的实力。但是，这种模式的危险性大于其优越性。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为了世界贸易的利益，实行国家资本主义的国家需要逐步减少其所拥有的企业的庞大数量，将它们转交给私人投资者。假如这些国营公司像他们自己宣称的那样强壮，他们也就不再需要国家的扶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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