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31 January 2012

短訪烏坎村:薛錦波遺體仍未還 村選委會明選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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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錦波的公祭靈堂,薛太正在為丈夫進香。

廣東陸豐烏坎村村官非法賣地事件,隨着廣東省政府成立省工作組入村處理而暫告平息。村民當時提出三點要求,包括釋放被捕村民,承認烏坎村臨時理事會的地位,以及歸還涉嫌被虐打致死的臨時村代表薛錦波先生的遺體。筆者在農曆年期間短訪烏坎村半天,了解當地最新的狀況,薛錦波女兒薛健婉表示,陸豐市政府必須薛家承認薛錦波死於心臟病,才肯發回遺體。省工作組也將處理屍體問題放在較後位置,臨時靈堂上「沉冤待雪」的白布,久久不能撤下。

烏坎村周圍地理

陸豐市在廣東沿海城市中,發展較慢,市政府的新大樓所在的陸豐市東海鎮經濟開發新區,只見中型規模的工廠疏疏落落。帶筆者到烏坎的陸豐人說,當地的輕工業投資一直上不出,近幾年的房地產熱卻吹到陸豐,出現很多宅基地,但樓蓋了出來其實是沒人買的。開車的司機插嘴說,其實發展商也不管單位能不能賣,蓋的過程本身已有錢賺。另一方面,廣東沿海地方政府為了開源,近年也積極引入一些對當地居民無甚好處的大型建設,如陸豐附近海邊將要蓋的新核電廠,以及汕頭海門鎮的華電集團發電廠等。

烏坎是個位於海邊的村落,由多條宗族村落組成,共有四十七姓。從陸豐市舊城區和烏坎之間,就夾着一大片半農半工的經濟開發新區,這次烏坎村民被前任村黨支書和村委私下變賣的集體土地(「豐田畜牧場」),也含糊地屬於這個新區範圍。由市到村的距離不到十公里,乘的士很快就到。單從外表看,烏坎村的村舍較陸豐市的還要光鮮漂亮,多少反映村民的生活水平。核心的公共設施都集中在村南的主街,先有公安派出所、之後是村委會大樓、最尾是宗族活動的核心──仙翁廟及仙翁戲棚。

烏坎村周圍地理二

甫進村,最搶眼的是各種各樣宣傳村委選舉的橫額及口號紙。廣東省工作組入村後第一樣工作,就是重新建立一個具合法性的村組織。籌備選舉新村委會的工作由剛被選為烏坎村黨總支部書記林祖巒領導。林祖巒之前領導村民與政府對峙,最後成功迫使政府讓步,深得村民信任。村委會成員由間接選舉產生,就如香港特首一樣,首先由村內所有十八歲以上合資格選民選出一個「選舉委員會」,再由「選舉委員會」成員選出村代表及村委會。「選舉委員會」選舉於二月一日年初十舉行,我們訪問期間,正進行選民名單確認及候選人登記工作。但除了文字宣傳外,我們見不到任何拉票活動,村民對外人報以懷疑的眼神,同行的陸豐人到村委會大樓探詢選舉的事,村民也只是虛應了事。一時之間,我們也把握不到村民如何理解這次選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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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極參加選舉,行使當家作主的權利」這些標語貼到全村都是,也不知是誰在組織的。

早前被當局神秘逮捕並於扣留期間死亡的臨時村民代表薛錦波,其靈堂也設於村南大街上。我們一行人上前鞠躬進香時,剛巧碰上薛錦波的遺孀。薛太領我們到旁邊的家,和薛錦波的大女兒薛健婉見面。薛小姐說,當省工作組同意村民三項要求後,他們便到市政府要求領取遺體。但市政府附加條件,要求薛家簽名承認薛錦波是死於心臟病。薛家不肯,市政府就說把問題推給工作組,而工作組說目前首先要處理村委會的重選及村地被私賣的問題,一直沒有跟進交還薛錦波遺體及獨立調查死因。

工作組人員一直住在烏坎村旁邊的海邊SPA酒店裏,薛小姐說她們的訂房期一直至三月。村民目前對前景不大明朗,不知道到底會得出什麼結果,有消息指涉嫌勾結村官私賣土地的香港人陳文清已被當局沒收旅遊證件並扣留於廣東,但誰也不能肯定當局真的會就土地問題和薛錦波之死還村民一個公道。由於不想被指為反對省工作組工作,村民都不敢貿然行動。

薛小姐是陸豐市金廂鎮中心小學教師,她說最近市政府的人找她談話,說可以把她從金廂鎮調回烏坎村小學任教。薛小姐說,陸豐的貪污問題很嚴重,在正常情況,公立學校教師要轉校,賄賂是免不了的,這次市政府提出可讓她調校,是想拉攏她。薛小姐拒絕了市政府的利誘,因為經過這次抗爭以及父親冤死於陸豐市拘留所後,她再也接受不了要向學生灌輸「黨很好」、「政府很好」的思想。名言「境外媒體可信、母豬也會上樹」的汕尾市委書記鄭雁雄,也曾找她談話,她也拒絕了。她知道,自己如今一直被政府人員緊盯着,手機被竊聽,也被跟縱,如今非必要也不會前往十公里外的陸豐市,擔心被綁架。

政府人員警告她不要與媒體接觸,她不管,她說:「記者寫報道是記者的自由。我說話是我的自由。」

薛這一姓在烏坎是大姓。被村民趕走、做了四十年的前黨支部書記也姓薛,叫薛昌。薛錦波在薛姓宗族裏地位並不顯赫,在村裏家門旁經營大排檔,當抗爭開始,薛昌跑掉,薛錦波因得村民信任,被選為十三名臨時村民代表之一。薛小姐說,父親站出來後,反而得不到宗族支持,薛錦波很生氣,說從此不姓薛,姓齊,齊心的齊。薛錦波慘死,薛家失去家庭支柱,很多網民希望支援薛家,薛小姐感謝各方支持,但表示家裏暫時沒有需要,如果有需要的話會開聲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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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翁廟和對開的戲棚是烏坎村的居民公共活動核心。

有分析指,宗族組織是烏坎村抗爭的重要基礎,初步看來也確實如此。烏坎村的宗族有集體行動和募款的習慣,仙翁廟和仙翁戲棚為全村最重要的聚會場所,廟旁的告示板清楚列出各項收支,其格式與臨時村民組織做的收支表幾乎一模一樣。可想而知,抗爭組織者利用宗族的人際網絡、做事方法和公共空間,成功團結村民和贏得村民信任,將代表政府公權力的村委會和公安(暫時)壓下去。抗爭行動與宗族傳統還有更微妙的聯繫,譬如薛小姐說,當村民大規模由烏坎村往位於新開發區的市政府大樓「集團上訪」(不能稱為示威),遊行路線的選定也要考慮「漁民出海,船頭向東」的傳統,先往東走,再拐一個大彎上市政府。村民多走冤枉路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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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爭組織臨時理事會的收支表,所有收入的捐款人姓名均有列出,相信是參考了宗族募捐的交代方式。

土地開發問題困擾中港台三地,抗爭的規模也愈來愈大,實在有需要好好補課,希望下次能多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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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港商陳文清和烏坎前村官私賣的豐田畜牧場,距離烏坎村核心大約四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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