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報財經新聞 21-1-2013
對未來經濟前景抱有質疑的讀者，也許聽過「大停滯」這個概念。經濟學大師泰勒柯文（Tyler Cowen）在其著作《大停滯》（The Great Stagnation）中，精簡地描繪現在的社會正處於科技高原，即在科研上靜待突破的階段。
廣袤肥沃的土地、大量的新移民和驚人的新科技就好像能夠滋養經濟增長的、低低下垂的成熟果子，但是經過自1970年代幾十年的採摘，果子大都採光，我們不得 不進入經濟增長不濟的「大停滯」時代。雖然發展中國家因為成本較低而繼續繁榮，但是沒有科技突破帶來的新產品／生產線，舊有的生產技術廣泛傳播，導致工人 相對訂單的「僧多粥少」，增長停滯在所難免。
果子摘光 問題驟見
成熟果子不是沒有，只是不是低低垂下，可以順 手拈來。為此，筆者憶及《經濟學人》2012年8月一篇關於奧運會世界紀錄的文章，當作比喻。文中作者表示，打破世績的健兒來自游泳的比跑步的多，原因在 於備戰游泳項目需要較多的財政負擔，不是貧窮國家所能承擔。當低低垂下的果子（有潛質的跑手）都給採光（提拔），經濟增長（打破世績）便會變得很困難。因 此轉而發展低垂果子較多的游泳，便變成「爭金」「崛起國」的「戰略目標」。近年中國泳隊到澳洲集訓，並實施針對性的各樣專業訓練，成績大幅提升，其道理也 在於中國尚有大量低低垂下的果子，成為國家隊衝金實力的泉源。
我們處身科技高原，或是由於過往數十年民眾只願採摘，樂觀地認為榮景可以永遠持續，因而忽略栽種新的低垂果子，或是忙於收成，怠於播種。
環 顧現今科技，其實很多是追溯至十九世紀的產物。此外，人均科研減少，就算有任何一點科研突破，也多數是為私人企業牟取利潤的產物（如Adobe公司的 pdf、蘋果公司的iPhone）、零和遊戲上的虛構結果（金融上的創新）或進步╱改良（日本的實時生產系統，JIT），而非為大眾造福的創見（如十九、 二十世紀的盤尼西林、鐵路、電腦）。因此，偶爾出現的一點科研成果，也只會令一小撮企業的持份者得益，社會卻沒有受惠而發展。
無工復蘇 各界共識
九 十年代以降，最大的科技突破莫過於網際網路的廣泛使用。網絡的應用縮窄人們知識交流的距離，提升了生意的流轉速度，加強了資訊的傳播。與此同 時，Youtube可收聽免費音樂，令網民省下購買唱片的錢；非牟利教育機構如可汗學院（Khan Academy）提供無數免費線上課程，淘汰了許多學店；淘寶的一店獨大，亦令許多網上網下的零售店缺乏維持生計的利潤率，被迫關閉。
可見就實體經濟來說，雖然網絡予人很大喜悅，但這不易「貨幣化」，也不能計入國民生產總值（GDP）之內。
這 等龍頭科技企業甚少請人，其他轉往線上經營的行業，如零售業、電子遊戲業等觀之，在這個「無工復蘇」（Jobless recovery）的大環境內，營商者為了滿足消費者胃納而被迫轉戰網上。至於如何去貨幣化（monetarize，即把經營優勢轉化為盈利）網上瀏覽量 和軟件的下載量，為生存計，各業者還是處於摸索階段。
報業間近年出了一顆耀眼的新星——《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這份2005年才誕生的純網上郵報（沒有紙章版本），短短七年間已奪得普立茲新聞獎（Pulitzer's Prize），並獲得月均三千萬人次的瀏覽量，比龍頭《紐約時報》還要多。由於公司從讀者獲得的盈利偏低（每年每讀者一美元），報章採用博客新聞的形式， 由讀者提供資訊，再由赫芬頓公司專人校對，又以特約形式物色優秀作家和自由人記者（freelance journalist）提供稿件，以減低僱用全職員工的人工成本。雖然公司負責人對實現盈利增長持樂觀態度，但誠如前述，關於貨幣化的手段，他們還是在試 探中。
就算是其他傳統服務業，由於有機器協助，僱員的人均生產力提升亦令人手需求劇減。筆者前日到元氣壽司進餐，以前站在店門的員工已由觸 感屏幕取代，顧客只須輸入人數和手機號碼，電腦便會自動劃位，還會適時發短訊提示餐枱已預備好。低增值職位永久流失的常態化，勢將持續拖慢全球經濟增長的 步伐。傳統的製造業工種又轉趨自動化和專業化，經濟增長緩慢，來之有因。
話說回來，如果從投資角度看科技股的話，低盈利支撐高股價令科技股 價格高企，這將導致科技泡沫更易形成。偏重安全邊際（Margin of safety）的著名價值投資者（如畢非德）見到「正常」市盈率，如萬國商業機器（IBM）和英特爾（Intel）等科技股股票，大呼抵買，與他們將之與 盈利難測、但市盈率高企的新進科技股，如面書、 亞馬遜、LinkedIn比較，或有關係。
審時度勢 迎接未來
在 美國，歐式的8%高失業率也快要變成新的常態，可謂前所未見。美國2007年第四季至2009年第四季喪失800萬份非農業職位，雖然奧巴馬首四年創造了 450萬個職位，但隨着勞動力參與率（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從現時幾乎是史上最低的63.5%反彈，美國失業率惡化似乎幾可肯定。
未來創造職位的短缺或可以從以下的數據 闡釋。首先，製造業的自動化令職位減少。雖然通用汽車市值從1979年的100億升至如今450億，但僱員卻從當年高峰的85萬人減至今天的27萬人（即 使計及通脹，僱員減幅仍不成比例）。此外，新興的IT行業卻用人甚少，現在市值約2500億美元的谷歌員工數為2萬，至於約600億美元市值的面書 （Facebook）更只有三千人。現今社會僱用人手「重質不重量」的形勢已愈發明顯。
由於我們身處高增長地區，環球經濟增長焦點所在，在 頂替效應下，「大停滯」的效應可能較難察覺。但是對於增長緩慢的地區，如美國而言，尋找增長動力便須多動腦筋。由於屋產佔美國家庭財產重要的四成至一半的 比例，而美國國內消費又佔國民生產總值多達七成，因此刺激美國房價上升便成了該國的重點政策。
短期來說，只要市民財富增多，便會多消費，於 是財富效應（Wealth Effect）便隨之而來，刺激經濟反彈。難怪財金高管如聯儲局路易斯分局總裁布拉德（James Bullard）對國內房市高度關注，在樓市低迷時，撰文力陳對美國缺乏投資力度的擔憂（如The Economic Recovery: America's Investment Problem）。
香港作為小型開放型經濟體，貨幣跟美元緊緊綑綁，明瞭全球趨勢，為生活和投資爭取多一份保障，是分析員、基金經理以至普羅大眾值得做的功課。「大停滯」作為分析框架，化繁為簡，協助投資人了解現行形勢，足堪參考。
作者為香港註冊會計師、美國特許財務分析師；現為溢明投資有限公司分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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