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Richard Javad Heydarian
日期:2014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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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較早時候,菲律賓冒著永久觸怒中國的風險,在3月30日向位於海牙的聯合國仲裁庭(United Nations Arbitral Tribunal)提交仲裁要求。在阿基諾政府經過一年尋求和平解決領土爭議的外交努力沒有成果之後,菲律賓做出這個舉動。菲律賓此舉的目的是,在南中國海現正升溫的領土爭議中,向中國施加最大的外交壓力。
中國強烈反對菲律賓的舉動,不同意菲律賓把它眼中在本質上應該在法院外解決的雙邊領土爭議“國際化”。自去年起,中國多次阻止菲律賓對中國認為它對南中國海大部份地域擁有“無可爭議的”,“固有”的主權這個主張提出法理挑戰。它甚至威脅會對菲律賓實施制裁和其他懲罰措施。
在菲律賓與中國關係日益緊張的背景下,奧巴馬總統在4月28至29日對馬尼拉的訪問,時機再好也沒有了。缺乏任何最低限度有效阻擊能力的菲律賓向長期盟友美國尋求更深入的軍事合作和更大的承擔。在奧巴馬抵步前不久,兩國簽署了一項新的安全協定,即《加強防務合作協議》 (Enhanced Defense Cooperation Agreement, EDCA)。這協議容許美軍以臨時、輪換的方式使用菲律賓的克拉克和蘇比克基地。作為交換,菲律賓可以從與美軍擴大聯合軍事演習以及加強互通之中獲益。這項協定旨在強化兩國在傳統和新出現的安全領域上的防務合作。
雖然這一協定深化了美國在亞洲的戰略足印,為奧巴馬政府的"亞洲支點 (Pivot to Asia)" 政策提供亟需的動能,菲律賓卻對美國沒有明確承諾,一旦它和中國就南中國海內有爭議地域起軍事衝突時會出手幫忙有所警惕。
在近幾個月,中國的準軍事組織在南中國海日益橫行霸道,據報曾經滋擾菲律賓漁民,又威脅在有爭議地域駐守的菲律賓軍隊,使菲律賓感到不安。自2013年起,中國擴大和精簡了它在南中國海的巡邏,這是習近平政府強化中國對西太平洋領土主張的一個做法。
在有爭議的第二托馬斯淺灘,中國的準軍事組織在近幾星期對菲律賓軍隊實行封鎖,使他們難以從位於菲律賓大陸的總部獲取糧食供應和其他基本必需品。那個淺灘位於菲律賓的200浬專屬經濟區之內,而菲律賓自1999年起就對有爭議地域實行了控制。看來,中國決心要控制那個淺灘,而那個淺灘和菲律賓西南部巴拉望島(Palawan)對開,含有豐富烴的禮樂灘(Reed Bank)接近的出奇。簡言之,菲律賓的領土完整和它在南中國海的關鍵能源利益受到威脅。
對外交努力缺乏成果感到氣餒,菲律賓總統阿基諾三世放棄了早前與中國高層領導人重啟雙邊溝通途徑的嘗試。在今年年初,他把中國提出領土主張的做法和“納粹德國”的同樣行徑相提並論,並且強調不能對習近平縱容姑息。在接受紐約時報獨家訪問時,他據報評論中國說,“你也許也有實力,但那不會使你的行動正確合理。”
中國對阿基諾的言論感到憤怒,把他貶斥為 “無知”“外行”的領袖,掌握不了處理衝突和外交的訣竅。在這個時刻,重啟雙邊外交途徑的善意已經所餘無幾。
法理選項
然而,菲律賓和中國關係緊張的最大原因是,馬尼拉威脅要在法理上挑戰北京橫掃南中國海的領土主張。在2013年年初,菲律賓在海牙啟動了一項雄心勃勃的仲裁案,其目的是瓦解中國那惡名昭著的“九段線”主張,北京據此主張說自己在南中國海大部份範圍擁有 “固有”“無可爭議”的主權。
由於中國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 UNCLOS)的簽約國之一,馬尼拉爭論說,中國有義務尊重菲律賓在位於其200浬專屬經濟區內的地域行使合資格司法管轄的權利。菲律賓爭論說,根據國際法,中國沒有法理依據對斯普拉特利島嶼鏈(Spratly chain of islands)內的地域,特別是由菲律賓控制的土地提出領土主張。菲律賓的目標是保護自己對第二托馬斯淺灘的佔有,並重新控制斯卡伯勒淺灘 (Scarborough Shoal)。該淺灘的控制權在2012年年中的一次短暫軍方對峙之後落入中國之手。
為了避免出現尷尬的法例對決,中國據報提供了某些“胡蘿蔔”,諸如投資和貿易協定,以及雙方從斯卡伯勒淺灘等有爭議地域撤離。作為交換,中國要求菲律賓押後向海牙提出仲裁。據報,阿基諾政府在1月底召開內閣特別會議,討論中國的建議,雖然北京否認曾經提出過這個建議.。
儘管現時沒有可以確保仲裁結果具有效力的“執行機制”,使菲律賓法理策略的功效成疑,阿基諾政府希望它的努力可以得到日本,越南,美國和印度等想法相近的國家支持。事實上,長期以來對南中國海爭議持中立態度的印尼在最近選擇公開反對中國的“九段線”主張,使菲律賓受到鼓舞。
不論如何,法理策略明確而即時的風險是無可挽回地觸怒北京。而這樣或斷送在不久將來以外交方式解決爭議的可能,為軍事衝突的爆發鋪平道路。
尋求美國支持
菲律賓和美國都對中國軍費開支加速增長—以及這對區域安全和國際水域航行自由的影響有類似的擔憂。北京不但沒有專注於和平的外交方式,即建立具有法律效力的南中國海行為守則,還持續不懈的加強自己的海軍實力。評論者認為,這是中國強化其在西太平洋的領土主張這一短期及中期計劃,以及成為亞洲海軍實力最強的國家這個長遠目標的組成部份。
由於中國許多民眾對國家在西太平洋的領土主張發展出強烈的情感,中國領導層也在努力應對盛行於民間的民族主義和追求轟動的媒體,這些限制了他們的外交操作空間。在3月的全國人大會議開幕時,中國總理李克強表示,中國會捍衛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他強調中國領導層致力“推動[中國軍隊]進一步現代化,提升其表現,以及在資訊時代中繼續提高他們阻擊及戰鬥能力”。
面對外交僵局,菲律賓面臨和中國直接軍事對抗的前景。說到底,北京可以擴大在有爭議水域的巡邏,對菲律賓的海上部隊實行嚴密包圍,以及在南中國海設立防空識別區(Air Defense Identification Zone, ADIZ) 。從菲律賓的角度而言,奧巴馬政府明確承諾一旦東南亞盟友和中國對抗時會提供協助是最終的防禦方式。許多策略家相信,中國這樣自行其是要歸因於奧巴馬政府在戰略上模棱兩可,使中國得以利用區內勢力不均衡的局面,從菲律賓和越南等國身上掠取利益。
此外,菲律賓的焦慮源自它於1951年和美國簽訂的《共同防禦條約》(Mutual Defense Treaty, MDT) 對一旦在南中國海爆發領土衝突時的軍事責任有點含糊。這和《美日安保條約》(U.S.-Japan MDT)在第一條暗示美國軍隊有責任保護日本免受外來的武裝攻擊相反。
無怪乎奧巴馬總統在早前訪問東京時,毫不含糊的說:“我們對日本安全的承擔是絕對的,而[安保條約]第五條適用於所有日本管理的領土,包括尖閣諸島。”得到美國軍事支持,日本在回應中國近期在東中國海精心制定的消除緊張方案時處於一個較佳位置。
而使許多菲律賓人失望的是,奧巴馬在訪問馬尼拉期間沒有做出類似聲明,他在那裡一直的向中國保證:(1) 華盛頓對南中國海的領土爭議沒有立場,而(2)新的安全條約(《加強防務合作協議》)不是以北京為目標。在某些時候,奧巴馬甚至表明:“中國將會成為這的地區的主導國家是必然的事”,又鼓勵菲律賓尋求以外交途徑解決它基於國際法的領土爭議。
整體而言,看來奧巴馬政府希望強化華盛頓在亞洲的戰略足印,但又想避免和中國在外交及軍事上對抗,並且鼓勵盟友循純粹的外交方式保持在國際水域航行的自由。結果,菲律賓有的選擇不多,只好探索出格的應對中國之道。
Richard Javad Heydarian是馬尼拉雅典耀大學的國際事務和政治學講師,菲律賓眾議院的政治顧問,著有 How Capitalism Failed the Arab World: The Economic Roots and Precarious Future of the Middle East Uprisings(“資本主義如何辜負了阿拉伯世界:中東起義的經濟根源及其岌岌可危的將來”),即將發表的新作:The Philippines: The US, China, and the Struggle for Asia’s Pivot State (“菲律賓:美國,中國,以及亞洲支點國家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