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多星期前，《明報》報道統計處收集數據的前線員工涉嫌在就業調查上造假，新聞曝光後即時引來社會各界極大彍響。香港作為國際金融大都會，官方數據的可信性竟然被市民質疑，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為了解事情真相，筆者在統計處網站抽取失業數據作分析。非常有趣，最近年多的失業情的確有別於以往20年的經濟周期表現，統計處實有需要仔細調查造假事件，以保障官方數據的可信性和質素。
在經濟學上，失業率是屬於「滯後數據」，意思是當經濟進入衰退（或明顯放緩）時，失業率便會隨後上升；相反，當經濟開始復蘇（或增長加快）時，失業率便會隨後下降，這種「滯後」行為在部分經濟數據，例如通脹率，都會表現出來。在這文章，筆者利用通脹數據作為「交叉驗證」，以判斷現時由統計處計算出來的失業數字是否有可疑之處。
GDP大幅滑落 失業率會在不久後回升
圖一是過去20年（1993至2012年）香港的經濟周期表現。深色的陰影部分是釐定為「技術性衰退」——即實質本地生產總值（Real GDP）連續兩季出現按季負增長。淺色的陰影是Real GDP只是出現一季按季負增長。藍線和綠線分別為Real GDP按年變化百分率和經季節性調整的月份失業率。
從圖一，讀者可以清楚看見由1993年至今香港經濟曾經出現5次「技術性衰退」：
（1）1995年第二季至第三季；
（2）1997年第四季至1998年第四季；
（3）2001年第一季至第四季；
（4）2003年第一季至第二季；和
（5）2008年第二季至2009年第一季。
每當香港經濟將進入「技術性衰退」，Real GDP按年增長都會從高位大幅滑落，而失業率也會在不久後從低位回升，這樣的失業數據「滯後」於經濟周期是頗明顯。
附表顯示每次「技術性衰退」出現時，Real GDP按年增長率和失業率的波動幅度。所謂波動幅度是將當時這兩項經濟數據的高位和低位作比較。以Real GDP增長為例，在兩次金融大震盪（1997至98年亞洲貨幣危機和2008至09年金融海嘯）發生前後都出現大幅波動。在金融海嘯時〔附表第5項〕，Real GDP按年變動百分率從2008年第一季的高位7%急速跌至2009年第一季的低位-7.8%，波動幅度是高位（7%）減去低位（-7.8%），即是14.8百分點。而1997至98年亞洲貨幣危機〔附表第2項〕的經濟波動更高達15.8百分點（高低位分別為7.5%和-8.3%），這種經濟大幅波動的情，在歷史上都曾發生在不同的國家。
至於在5次「技術性衰退」，當Real GDP按年變動百分率見頂後失業率隨後回升的幅度也是頗清楚，但如果小心分析最近兩年（2011至12年）的就業市場走勢，讀者不難察覺到當香港經濟增長從頂部開始下滑，本地失業率從底部上升的數字是遠較預期為低。從附表和圖一來看，香港經濟自2011年第一季的7.8%見頂回落，到2012年第一季已跌至0.7%。即是在4季內Real GDP按年增長率大跌了7.1百分點。然而，這個增長率回調絕對是預期之內，因為2011年第二季的Real GDP按季增長曾出現0.6%的收縮（但2011年第三季的經濟增長率迅速回復正數），當時早已預示本地經濟動力減速。雖然Real GDP按年變化出現大幅度下滑，但同期的失業率卻出奇地穩定，在大部分時間徘徊於差不多全民就業水平3.2至3.4%，沒有顯著回升的舻象〔附表第6項〕。
本地就業表現「好到難以置信」
失業率與經濟增長出現「不一致的現象」（Inconsistent Phenomenon）令筆者覺得本地就業表現是「好到難以置信」（too good to be true），因為：
（1）在1995年和2003年兩次「技術性衰退」發生時〔附表第1及4項〕，Real GDP按年增長率下挫的幅度（6.6和4.7百分點）雖然比2011至12年少，但失業率回升幅度（2.2和1.2百分點）卻明顯高於2011至12年的經濟放緩期間。
（2） 過去兩三年香港的經濟被歐債危機影響、港股曾大幅下挫（跌幅曾高達35%）及2011年中引入的法定最低工資這3個因素衝擊，理應對本地就業市場造成負面影響，但最近年多的失業率走勢卻對經濟轉差沒有大反應，原因是值得深究。
筆者採用通脹率和本地的經濟周期作比較。圖二看到Real GDP增長見頂後，通脹率才見頂，反之亦然，這現象顯示通脹率是一個典型的滯後指標。在2011至12年的經濟放緩情況下，通脹率由2012年1月的6.1%高位，回落至同年7月的1.6%低位（如果剔除一次過紓困措施的影響後，基本通脹率由2012年1月的6.7%高位，回落至同年8月的3.7%低位），這下降幅度和1995及2003年的兩次「技術性衰退」期間的通脹率下滑幅度相差不大，反映通脹率沒有如失業率出現與經濟周期「不一致性」（inconsistency）的狀。
近年失業率處低位 明顯背馳本地經濟表現
最近年多的失業率處於低位是明顯背馳本地的經濟表現，這不尋常情是否由於部分統計處的前線員工在就業調查時出錯或有其他原因仍有待調查，但這數據造假竟然由一份報章揭發，正好反映統計處在審視數據可信性的機制可能出現問題，如果未能盡快找出答案，這將會對政府制訂政策、學術研究及香港聲譽造成難以彌補的負面影響。
作者關焯照是獨立經濟學者，沈耀曦是中文大學財務系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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