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重大事件接踵而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我決定還是先談言論自由。
就在本期雜誌將要截稿的時候,傳來香港獨立媒體遭遇暴力襲擊的消息,本刊同仁深感震驚。光天化日之下,四名歹徒赫然闖入辦公室,以鐵錐擊碎三部電腦及一部電視機。以冷兵器砸爛信息載體,以野蠻對抗文明,令人痛心疾首!
儘管事發原因尚不明朗,但是此番襲擊已然令以獨立姿態追求新聞理想的媒體人受到恐嚇,令香港的言論自由和法治精神蒙上陰影,則是不爭的事實。
我們嚴厲譴責針對言論自由的任何暴力行為,呼籲香港警方盡快緝拿兇犯,查清事實。我們也對香港獨立媒體的同行表示聲援。
言論自由之所以重要,在於它是一切文明的基石,也是一切自由的堡壘。正如德國作家海恩里希·伯爾所說,「語言是自由的庇護所」。基於此,本期刊發了一組有關媒體自由的文章。
張木生先生向我們披露了《香港傳真》被查封的內幕。其中紛繁複雜的信息,可以讓人們對中國的權力結構有更深入的了解。一份左派刊物,在所謂體制內開明派支持下創辦,最後為了替「黨中央」辯護,得罪了一份更左的報紙,被它十多年的讀者——高層領導簽字同意後,由幾名文化城管隊員野蠻地幹掉了。
那些一直把當權者簡單地劃分為改革派和保守派、毛派與鄧派、江派與團派的朋友,會不會從中得到更多的思考?
在這些複雜的權力關係中,政治改革到底是什麼意思?社會變化從何做起?言論自由何以保障?紅色歷史如何敘述?
我也很好奇地閱讀到別人筆下的我親身經過的一段歷史,那就是南方報業集團內新聞理想的挫折。我和這位作者沒有任何聯繫,對他的文章也未有任何建議。我很佩服他把這段歷史梳理得如此清晰,而又不致其簡化。現代專制有著複雜的發生機制,那些想要了解權力如何極有耐心地蹂躪正義的人們,建議把此文作為參考。
另一個參考是《經濟觀察報》本週的遭遇。也是幾名文化城管隊員闖進報社,摘了牌子,亮了封條。最後的結果是,打手退場,賓主各自「闢謠」。
不要對任何一家媒體抱有太多的幻想,不管它是《南方周末》還是《人民日報》。這些天人民網開始說「人話」,這當然不是壞事。但是,社會進步是看反對者能否自由說話,而不是封殺反對者然後搶它的話說。
身為中國大陸人,難免對台灣有美好的憧憬,但是旺中事件實在令媒體人蒙羞。現實政治中的權力與資本,歷史長廊裏的轉型正義,都是台灣人不得不正視的問題。
最後才說到本期封面故事,中國式救災中的二次傷害。悼念死者的哀歌中,要唱出對於兇手的讚頌。幾十年來,一直到北京暴雨,一直到北京暴雨之後的煤礦爆炸,一直到……千千萬萬的無辜逝者,是如何變成「幸福鬼」的?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乃是無良的權力控制了媒體。他們打了你,還要讓你「闢謠」;他們犯了罪,卻讓你去懺悔;他們拆毀了城市,你的親人墜水而亡,卻讓要你感恩。這是對媒體和人性的持久的暴力。
很多人會認為,本週最大的事情,是影子都見不到的北戴河會議。它的確很大。不過,從媒體自由的角度看,現代政治不興玩神秘遊戲,權力應該主動走向媒體,否則媒體可以忽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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