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來香港讀書時是2003年,那年自由行才剛剛開始,大國還未有今日般囂張,香港人對大陸人的怨氣也還沒那麼重。歧視當然早就存在,只是很少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宣之於口。
關於歧視,我自己就碰上一次,而且還是在學校裡。有一次體育課,老師要求排隊練投籃,我照要求做,結果老師說我做錯了,要罰站。我問他我做錯甚麼,他說不上來,我當然很不服氣,於是就不肯罰站,而是坐在球場邊。他看我不聽罰,就隔著幾米的距離罵了一句「死大陸仔」,但他不敢大聲罵,當時還有同學特地走過來提醒我老師在罵我「死大陸仔」。後來班主任介入,勸我說和那位老師作對沒好處,我也是脾氣倔的人,她勸了很久,我才終於服了她,覺得沒必要令她為難,便答應去跟體育老師道歉。
下午放學,我去找那位體育老師,當時正舉行社際籃球賽,他在場邊「監督」,我過去跟他說我是來跟他道歉的,他卻說正忙著,明天再來找他。後來我知道他根本沒在忙,球賽的事他都交給學生在做,他只是坐在場邊做個樣子。對於他這種作風,我在中六那年加入足球校隊後,有了更多的了解。校隊練球,他從來不出現,低年級的足球組同學練球,也叫校隊的同學去帶,甚至我們在外面比賽,他也沒出現過,但校外比賽是要領隊簽名的,他便每次都叫了別的老師(多數是助教)到場。其實我願意跟他道歉,已經很給他面子,本來也是個很簡單的事,不用花甚麼時間,又不是黑社會,道個歉都非得大鑼大鼓不可,但他卻偏偏擺架子,要我第二天再找他一次,他才覺得過癮。其實我到現在也搞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看我不順眼,按理說,我比他長得年輕比他長得玉樹臨風,是上天的安排,也沒甚麼好生氣。
想起這件事,是因為一條新聞。新聞說有個香港女人,搶座位時踩到了一個小女孩,反倒破口大罵,又罵小女孩媽媽是「死大陸婆」,結果「死大陸婆」說自己是新加坡人,那個香港女人突然沒了火氣,還解釋說不知對方不是大陸人。同樣的事情,別說回到2003年,就算回到幾年前,在香港這地方踩到了別人,也斷不會連「對不起」也不說一句,還反罵起對方來的。是新加坡人還是大陸人,重要嗎?
近年來,大陸遊客不文明的事件不斷在傳媒或網絡曝光,更有學者為「蝗蟲」這樣的辱罵用詞護航,歧視開始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甚至搖身一變成了正義。是甚麼令新聞中的香港女人如此理直氣壯?是傳媒的功勞,也是學者的功勞,他們為她在大陸人面前增加了「文明的優勢」,這種文明的優勢其實早在她與人搶座時以蕩然無存,但她的自我感覺良好,卻直到對方說自己不是大陸人後才一下子崩塌了,這種優越感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如高潮一般迅速,多麼可笑。當你以高人一等的文明人姿態與人開戰,而你卻變得愈來愈像你的對手,這表示你已經輸掉了這場戰爭。「死大陸婆」四個字一出,那位香港女人便敗勢已現,就如我的體育老師只能罵我「死大陸仔」的時候,他分明是已經理虧到無地自容了。
是的,同化已經開始,卻是從那些看似最抗拒同化的人開始的。如果國師所操作的「族群政治」就靠這等自毀長城的人,我看香港只會墮落得更快。
「中國人永遠像蝗蟲一樣,凡經之地寸綠不留」,這句話也許真說得沒錯,因為我正看到,有一批原本在英國人幫助下已然進化成人的「蝗蟲」,正在出現返祖的現象。其實以農立國的中國對大自然的破壞,比起工業革命後的西方要低很多,歷史上的中國人最擅長的不是摧毀世上一切,而是同化,甚至當敵人已經用武力把中國征服,最後仍逃不過同化。文化之戰,勝負的關鍵不在於誰能征服誰,而是誰能把對方變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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