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11 July 2012

王澤基、潘凱媛:港人應以博弈論爭取民主

iMoney 11-7-2012

「香港回歸十五周年,七點五噸煙花,能取悅你們嗎?不能。
解放軍戰士表演跳傘能取悅你們嗎?不能。雄壯威武的閱兵能取悅你們嗎?不能。給你們全世界最優質 最廉價的淡水,蔬果,禽蛋肉類,這樣總能取悅你們?還是不能。中國移動給你們全世界最好的移動訊號能取悅你們嗎?不能。你們認為這些都是應得的。你們要選 特首。我就很不懷好意地猜測,想必部分無恥香港人的老爹民主英國給了你們自己選出來的總督,並且恰巧你們都選了白人?…………」

以上節錄 自七一後在內地版Facebook「人人網」瘋傳的一篇網誌,筆者留意得到,是因為見不少從內地來的學生轉載,大概是認同這種謬論。筆者無法一時三刻解釋 香港為何每年要買額外的東江水,而非乞求大陸輸送最優質最廉價的淡水等「送禮」例子,只能解釋兩地對政府國家的概念完全不一樣。很多內地人覺得政府做甚麼 是恩典,要高頌皇恩浩蕩,首長是要崇拜的。香港或西方覺得政府的錢是人民的血汗錢,官員不過是公僕而已,要嚴格監管。做得好是應該的,不好就換。內地奴化 教育了那麼久,導致到我們的知識分子、讀書人,分不清誰是國家的主人,誰是僕人,甚麼是應該,甚麼是不應該。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此外,史實不明,說不見 香港人在英國殖民時代說要自由,回歸祖國才喊要政改普選。事實是香港民眾爭取民主人權從五六十年代開始,也許未來該將呂大樂的「香港史」,或者小思的《香 港故事》也納入課程。

筆者不是甚麼民主鬥士,六四、七一從不集會上街。說實話,連香港新聞也少讀少看。剛過去的七一遊行,人們為哪些議題 上街,筆者還是從學生口中得知。學生說了幾個較多人關注的議題,譬如是不信任梁振英、為李旺陽討公道、維護新聞自由等。有關維護法治、自由等價值,筆者當 然是認同的,我只是認為上街無法達到這效果。

以博弈去看,硬碰招惹並不是最對香港最有利的做法。

轟走梁振英,中央派的只 會是另一個香港人不喜歡的特首。你說:所以我們要爭取普選。普選可不可能,筆者不是搞政治的,不太清楚。但是真的要選一個像泛民那樣抵抗內地的人出來,我 覺得不可能發生。中國是一黨專政的政權,不會容許國家版圖上有一個與她政權對比太大的特區。認為中國會在危害到她的穩定時,還信守一國兩制的承諾,與認為 任何政治領袖也不會說謊的,都是天真的想法。筆者明白,40萬人的憤怒,不單純是來自「你講大話」,而是來自「你當我們白癡般兜口兜面不斷講大話」。但說 筆者犬儒也好,以博弈去看,硬碰招惹並不是最對香港最有利的做法。

香港從來都與給統治的國家非常不同。英國殖民地時代,固然不同,「回歸 祖國母親懷抱」以後,香港人也真心不覺得很一樣,甚至比英屬年代更抗拒。理由很簡單,無論體制、經濟發展階段、文化、語言都完全不一樣。香港人有很多人覺 得所謂回歸,不過是從英國的殖民地變為中國的殖民地。本來所謂的50年不變,就是把八十年代香港的管治模式,以呂大樂教授的語言來說,急凍式地過度至九七 後。問題是這樣的想法現不現實?九十年代初期,香港GDP佔中國GDP約兩成,先進技術全由香港輸入,香港是中國主要融資途徑。中港商貿較少,必須溝通交 流的事務不多。但今天的香港GDP佔中國GDP約2%到3%,在新的經濟政治環境下,即使沒有紅色背景,香港的特首也不可能如當日督爺般說甚麼就甚麼。

要內地減少干預香港,不是打人情牌便是打經濟牌。

與 其爭取不可能得到的一國兩制,想想如何和現在的宗主國相處才更實際。你遊行示威只能「希望」她回應,她不回應你沒法子。弱國無外交,香港的經濟地位一日不 如以往般對中國重要,香港對着中國也沒有議價能力。最理想的做法,是吸納中國最好的人才,愈多國內的優秀人才聚在香港,她愈不會害你。這班人在香港接受教 育和工作期間學懂所謂香港價值,也喜歡上香港模式,他們回國以後能在內地政府當上重要位置的,自然會善待香港。

所以要中國政府重視香港, 有懂得香港的內地官員、商人、知識分子非常重要。即便他們不懂,你也希望他們的孩子懂。更重要的是他們要認同香港的價值。所以要保留香港的體系,不是像現 在的「反蝗」香港人那樣拒絕和中國來往,也不是要減少他們來港讀書就業買房,而是要大力鼓勵優秀人才,希望借助他們的實力來影響中國對香港的態度。

要 內地減少干預香港,不是打人情牌便是打經濟牌。法國比隔鄰的摩納哥實力大得多,但從不會對摩納哥做甚麼,那是因為法國的富豪都有財產在摩納哥。所有政府, 都是由最有財勢的人挾持。內地也有很多官員富豪的資產在香港,只要香港不作出甚麼影響他們的財富,繼續作為資本的集散分配地,沒有人會刻意要弄垮香港。所 以不應抗拒內地富豪在港置業,鼓勵他們把香港當做第二個家,甚至第一個家。提出限制內地人買房時愚蠢的做法。增加土地供應才是解決問題的做法。我們不輸出 我們的文化,香港對內地就愈來愈不重要。不過十年,香港就只是中國GDP的1%到2%,一個普通的城市,我們再多人示威又怎樣?我們的示威對內地政府有影 響嗎?所以積極的融合是保障我們目前生活的唯一辦法。沒有實力,就沒有選擇。不想聽,但現實如此。

寄人籬下,就要活得謙遜點。

另一種應對方法較為被動,就是香港人尋找自己的空間。

若 不幸嫁着個打你的老公,你又不是練武的材料可以反擊,就惟有了解他的習性,盡量避開作惹怒他的事。香港和內地想和睦共處,其實有需要節制一下太激進的分 子。平心而論,港澳辦的官員不會想沒事找事幹,你不惹他,他也不惹你。對着獨裁政府質問他自由民主進程,和在黑社會大佬面前講反黑無異,總不是以為他會跟 你講道理吧?我們可以選擇壯烈犧牲,流芳百世,但是對於保留我們僅有的自由與法制毫無幫助。而且,我們想有比較自由的選舉,必須獲得中央的同意。無論你覺 得應不應該,這是現實。比較有希望獲得中央同意的辦法,是告訴她我們的民主不會危害到她的內政,與和諧穩定等重要治國原則。

所以不單不要反抗中央駐港機構,還要開心見誠增加溝通。讓中聯辦或港澳辦深切明白,我們的民主選舉不會對中央有害處,才可能有自由選舉。寄人籬下,就要活得謙遜點。

這 是純粹從經濟學博弈論的角度考量,在形勢比人弱的情況下,怎樣處理這問題。香港人在英屬殖民地的年代也一步步地爭取到所有的權利。在回歸後的新環境下,我 們也應該可以做得到。只是我們必須實事求是,認清自己有甚麼籌碼。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記自己追求的目標,也就是保證香港自由法制,「盡可能」民主。

香港中文大學應用金融學教授、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碩士課程主任,前巴克萊銀行常務董事,逾十年投資銀行工作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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