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罷工現在來說仍然是初步階段,但資方已採取強硬手段、申請禁制令、發出最後通牒。碼頭上罷工的工人實際人數仍不過千,其工會的談判地位至今仍未獲資方承認,而這明顯是一場意識形態的鬥爭:資方極度清楚如此手段將會引來的損失巨大,但是為了不讓工人勝利,決心以經濟上的優勝地位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霸權,因此不惜負出較沉重的代價,打壓工人意志,確保在香港的工人永遠不會再次組織起來。
現在,很多人都開始擔心碼頭上的工人會不會成為這次運動情緒的犧牲品。這種論述是根本性地質疑工人自發性的反抗意識,並暗中肯定剝奪者的主導地位並暗示工人必然失敗,因此完全不應被重視。何況,工人自己的經濟苦況他們一早有了心理準備——他們不是天天坐在辦公室高談闊論的人,也不是將口號、歌聲取代實質行動的人,他們就是養妻養兒的勞動者,而他們很清楚這些代價——事實上,正正是因為他們清楚這些代價,他們依然願意走出來抗爭,這更進一步證明了他們的決心,因此,現在不是談及「這場運動如何地失敗才是最好?」,而是「這次運動如何才能徹底的成功?」。
我們現在唯一應該害怕的就是我們沒有認真對待工人在絕望中發出的訴求,並沒有在一切策略上配合他們:也就是,在支援這場運動以後我們魚貫回家,然後每年在這兒——或是不管在哪裡——聚聚頭,喝喝啤酒,懷緬我們在這裡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時光。我們要向自己承諾不要變成那樣,工人冒著犧牲的危險站出來就是因為「我不能再忍受這樣!」。我們真正該質問自己的是,對比起這些工人我們作為經濟上較不處於劣勢的一員,我們可以如何正面的回應他們這次行動的爆發,並給予他們最基本的社會保障?
然而,可能又有人讀到這裡會問:那麼,你是不是在提出社會主義?而對這我會堅決的回答:如果社會主義是指政府、法律機構為一個階級的利益考慮,難道你看不到我們現在就是活在一個為有錢人而設的社會主義社會嗎?港鐵年年賺錢、建房子,然後又加價。領匯事件等等,然而管治階層卻依然假裝看不到。事實上,甚麼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對工人來說依然是不夠具體、過份抽象,這些除了在小數的理性學術討論能被正確地運用之外,很大程度上只是另一種意識形態操縱工具,散播恐懼的種子。簡單來說,工人現在是用最直接的手段在喚醒我們:你們的社會運作一直假裝我們沒有存在,我們在政治上完全沒有表現能力。
然而,我沒有企圖浪漫化這次事件,因為這次運動有一個危機:請大家不要自我感覺良好。不要忘記,在這裡數百個工人以外,還是有更多的在碼頭裡面,這是因為他們害怕,他們害怕今次行動失敗後資方就會抽後算帳,而這一切除了歸咎於他們在經濟上的弱勢以外,更多是因為全港的工人都在政治上沒有表現能力。對,這個社會甚至沒有保障他們的工會法。
在這裡,從完全現實的角度考慮,他們的心情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就算今次碼頭人工加了20﹪,正正是因為缺乏一個合理的工會法,工人依然沒有能力為自己發聲;然而,不用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根本沒有改變過。現在,為了不讓這數百名英勇的罷工工人犧牲,我們只能夠把抗爭逐步升級,進一步迫資方理解一個簡單的事實「沒有我們運你的貨,你們何來今天的地位?」
要達到這一點,我們必須理解罷工的人數愈多,它的影響愈大。因此,我們應積極組織其他工種罷工,把目光放到碼頭以外。我們應該切實地以一次大型罷工的姿態要求政府重新推行九七以前的工會法;而這是關注全港工人的問題,也是我們唯一不讓碼頭的聲音無聲地消逝的做法。今天,正正是四月上旬,很多的工人剛剛獲得三月份薪金,這正正是他們最有能力發動運動的時候。
我們要理解,工人作為最前線的勞動者是十分清楚他們如何被剝削,這方面我們無需引導,也無需要諸多把口重複,我們能做的就是到處擴大戰線、挑起火苗,在混亂中令在碼頭以內、以及碼頭以外很多今天在崗位之上繼續被剝削的工人解除恐懼,進行一次實際的大型抗爭。只有當事情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資方才會承認他們過往的錯。因此:擴大戰線,全民抗爭。工人只有團結起來,今次碼頭的勇士才不會成為一個冷漠的社會的犧牲品。
黃杰@齊澤克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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