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冷戰結束,宗教在國際關係中的地位急速提升,尤其是「九一一」事件以來,宗教已然成為各國國家安全與對外戰略考量中不可迴避的重要因素。從歷史上 來看,宗教歷來是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載體與精神紐帶,玄奘西遊與鑒真東渡的佳話至今傳誦。實際上,宗教交流是中國與外部世界在思想文化、價值觀和情感層面 的互動,其影響往往要比經貿等交流更為深刻和持久。
不過,就目前而言,宗教仍是中外相互認知水準最低、信任赤字最大、分歧最為嚴重的一個領 域。儘管中國擁有極其豐富的宗教傳統和宗教資源,並且已成為全球宗教產品的主要輸出國,但中國在宗教領域的國際貢獻卻遠未得到充分的承認與肯定;各種中國 宗教信仰在海外擁有龐大的信眾群體,卻也未能成功地轉化為維護與促進中國國家利益的因素,在海外亦未形成宗教領域的「知華友華派」。
六十多 年來,在國共內戰與東亞冷戰的雙重背景下,面對著海峽兩岸的全面對峙和全世界華人的心靈分裂,先後出現了三種重要的「中國敍事」:一、圍繞着「誰是正統」 而展開的「紅色中國 vs 自由中國」的政治敍事;二、由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和港台、新加坡等華人社會的經濟奇迹而引發的「大中華經濟圈」敍事;三、由第三代新儒家代表人物杜維明先生 所提倡,包含了三個「意義世界」的「文化中國」敍事。
試圖彌合意識形態分歧
可以說,與強調對立的政治敍事不 同,後兩者都試圖彌合意識形態的分歧,用經濟和文化的流動性、開放性來消解政治的邊界性、封閉性。與此同時,「文化中國」和「大中華經濟圈」不僅對應了韋 伯式命題的兩端,亦都表達了以港台為中心、以中國大陸為邊緣的「差序式」中國想像。然而,隨着中國大陸的快速崛起和兩岸三地之間的「權勢轉移」,這兩種由 港台及海外華人學者所宣導、以港台為「中心」的中國敍事,已不再具備初始期的解釋力和吸引力。儘管如此,它們試圖彌合意識形態的對立,將「中國」和海外華 人世界重新塑造為一個整體的努力,卻依然具有現實的啟示與價值。
具體而言,「信仰中國」包含了三個緊密相連的「信仰板塊」:一、中國大陸與 港、澳、台;二、中國傳統宗教信仰與各種東西方宗教的海外華人信眾群體;三、中國傳統宗教信仰以及的外國信眾群體以及與中國有密切聯繫的海外宗教團體。第 一個「信仰板塊」正好涵蓋了當代中國的政治版圖,而第二、三個「信仰板塊」則反映了「信仰中國」的海外版圖,是中國「信仰國境線」的海外延伸。
改變西方宗教景觀
就 第一個「信仰板塊」而言,中國大陸不僅是第一個「信仰板塊」的中心,亦是整個「信仰中國」的中心。這不僅表現為龐大的信眾人口、繁榮的宗教經濟和全面的宗 教復興,還體現在中國大陸是各種傳統宗教與民間信仰的發源地和中心。就第二個「信仰板塊」的兩個信仰群體而言,出於歷史、民族、血緣、語言等原因,海外華 人與中國有着天然的特殊聯繫,完全有可能在宗教領域充當中國與所在國互相理解的傳譯者。就第三個「信仰板塊」的信仰群體而言,其信眾人數的迅速增長不僅促 進了中國傳統宗教日趨國際化,亦改變了西方世界的宗教景觀。
「信仰中國」的提出,將有可能從四個方面對中國國家主權和利益的維護和實現產生 潛在的積極意義:一、中國國家安全的隱性防線;二、中國海外利益的軟性保障;三、中國國際形象的正面塑造;四、中國國家統一的精神紐帶。然而,若要將以上 四個潛在意義轉化為現實的國家利益,需要充分依託中國所擁有的宗教典籍、聖地、聖物等寶貴資源,加強海內外各種形式的宗教交流與人員往來。
假 以時日,中國宗教的國際吸引力完全有可能從目前的「聖物」(如「聖經事工展」、「佛牙╱佛指舍利赴外供奉」)和實踐(如「少林武功」、「聖經出口」、「各 教和諧」)層次逐漸提升到制度、範式和思想層次。而推動作為中華文化基礎因素的中國宗教走向世界,展現中國人民豐富多彩的精神世界,應成為中國在新形勢下 實現在「政治上更有影響力、經濟上更有競爭力、形象上更有親和力、道義上更有感召力」的外交方針的重要途徑。
徐以驊為中華能源基金委員會特邀撰稿人、復旦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鄒磊為復旦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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