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曉蕾
兒童是一顆樹,不是一張紙。樹能自我生長,開花,結果。
這句話,來自內地第三届在家上学自助交流会。兩岸三地愈來愈多家庭選擇在家教育孩子homeschooling:不去學校,在台灣是轟轟烈烈地爭取得來的權利,在內地卻更多是渴望民間辦學。而香港,終於有第一個自學家庭高調地站出來,前有線電視記者張惠侶決定讓兩個女兒在家自學,並且得到教育局初步同意──在香港也可以合法地在家上課!
兩岸三地,每個不讓孩子去學校的家庭,都是當下教育制度更深的反思。
香港
張惠侶:學校教育太狹窄
張惠侶是香港第一個站出來的家庭,表明孩子不會上學。她透露香港起碼有大約四十個家庭在家上課,雖然大部份父母都是外藉人士或者留學回來,可是也有本地家庭。
逢星期三,張惠侶都會參加在家上課的小組聚會,每次有五至八個家庭出席,最多一次是有家庭要離開香港,十多個家庭於是辦了一個小小的「天才表演」,孩子逐一表演才藝:跳舞、展示自己織的毛巾被、拿著幾隻烏龜介紹等等。露面的多數是外國人,只有一個香港家庭,丈夫在英文報章工作。「那香港爸爸說:在家上課的本地家庭,時間表比較嚴謹、孩子每天都要學習,沒時間來這裡」張惠侶透露。
這小組不願接受訪問,本地家庭就更低調,2006年我曾經應邀出席一個私人討論在家上學的聚會,獲悉一些本地家庭靜靜地實踐,近年亦有家庭與理念相近的學校合作,有選擇地參與學校活動。
升學不重要
張惠侶和香港一般家長很不一樣,她不介意兩個女兒文思文莉是否能升讀大學:「香港大中小學的校長,都是以進大學為目標,好扭曲。我當年是媽媽說不唸大學找不到工作,可是現在年代不同了,讀大學也未必找到工作、有錢、或者做到自己開心的事。」
這不是隨口批評,她加入過女兒學校的家教會,當過家教會主席、家長校董,上過中大教育學院的校董培訓班,並且因為工作不斷訪問香港的學校。
她認真思考教育目的:除了知識增長、判別是非,可以助解決生活中的各種挑戰,而不是像香港學校把學科成績和成長、未來成就掛釣。對兩個女兒,期望是愉快學習、愉快成長,成為對社會有貢獻,有責任感的人。「有了這素質,自然會做應做的事,比學科成績重要太多。」她說。
環遊世界五年
張惠侶的女兒很早便沒有去學校:一家四口坐帆船環遊世界了接近五年,在船上,爸爸退休水警警官Arni Highfield是負責訓話的校長,媽媽是執行的班主任,曾經監製港台節目《頭條新聞》的姨媽張惠儀,也上船一年當助教。
2005年初旅程開始時文莉六歲、文思四歲,爸爸查到帆遊的家庭多選用美國Calvert School的家教教材,上網訂購一年級和幼稚園的兩材教材,不但有英、數、科學等課本習作,還有美術用品和文具。「教師手冊好厚一本,只要你識字,跟著做就行。」張惠侶說得很輕鬆,夫婦都深信開眼界比待在課室重要,並不擔心日後上學有銜接問題。
每一天,都是「上課」:地理科、生物科、歷史科……兩個小女孩用電腦資料做報告,閱讀大量課外書,又跟著媽媽設計的工作紙學中文。偶然上岸,兩個女兒便會在當地學校上課,包括南太平洋偏遠小島的村校三天、紐西蘭北島的鄉村學校兩個月,澳州昆士蘭的中央小學兩星期等。
2009年底回到香港,一家四口去了六間小學面試,最後選擇了一間小型的屋邨津校,因為校長老師都很有心,學校推行融合教育,學生包括過度活躍症、聽障等。張惠侶還加入家教會,一年後當上家教會主席,成為家長校董。
扭曲的教育
「同學們,吃什麼肉?」英文老師兼班主任問。
「烏龜!」剛上學的文思興高采烈地說。
老師的反應是:別傻了,然後繼續問其他同學,文思那天好失落地回到家裡。如果當時老師追問一句:你有吃過嗎?其他同學也許有機會知道世界上有些地方會吃烏龜肉,也許也不會開始取笑文思的中文:「你咁無用!」
文莉比妹妹適應學校,可是升上中學後,每天回家都累得不說話,她寧願早點睡覺,天天清晨五點主動起來做功課。開學一個月,班主任在家長會說:「現在開課的蜜月期過了,學生要開始讀書啦。」張惠侶馬上舉手:「蜜月期?那怎樣才叫多功課?」其他家長也陸續發問,有個還哭了:「我晚晚都和孩子做功課到半夜!」
「香港上學就是這樣的了。」、「人人都這樣,難道你不做?」、「成績不好怎入大學?」這是一般香港家長的回應,但張惠侶想的是:「值不值得?」
香港農場(HK Farm)的創辦人(左一)在教張惠侶和兩個女兒在天台種菜。(受訪者供圖)
學校不是社會
海上生活五年,連本地生活也得適應吧,離開學校,會否影響社交能力?
「可是學校根本不是自然的環境,上班會規定午餐也不能說話?上司會這樣高高在?香港學校裡的人際闗係,不是必然的。」張惠侶看到的,是兩年來,兩個女兒漸漸由充滿自信,滿腦子意見,變成對事物沒看法,問任何問題,多數回一個「聳聳肩」一臉沒所謂,每天都累得沒精打彩。
最初她還努力積極,請女兒留意學校裡有趣的事,放學後說三件,一連問了個多星期,三件趣事都是午餐吃了什麼,後來換了飯商,連吃飯也沒什麼好談了。「如果再待在香港的學校,女兒的健康和心智都有影響。」張惠侶認真地說。
可是這些不都是磨練?
「磨練可以有其他機會。」她回答得更快。兩個女兒都接受小風帆訓練,並且代表香港出賽,那是非常嚴格的訓練,然而對於學校都不看重。文莉取得小帆船總冠軍,中學老師卻直接說:「讀書更要緊。」文思連報讀體藝中學,連面試機會也沒有。
張惠侶說之前和體藝中學的校長通了十次電郵,最後一封她寫道:「我以為文思起碼會有機會面試,你的決定,讓我們決心在家上課。」
家庭國民教育
九月開始在家上課,兩個女兒都很高興不用去學校,頭大的是張惠侶和丈夫,不斷張羅教材。這跟在船上不同,而要有系統的教學。網上自學教材鋪天蓋地,暫時選擇的是英國Oxford Homeschooling,每天都有不同的學習主題,透過運動、藝術等去學習術科知識。並且不斷參觀「真實的」建築公司、食物加工廠、天台農莊等,甚至爭取實習機會。
張惠侶的哥哥是一間弱能寄宿學校的校長,用心地在學校加設專業的糕餅訓練和天台種耕。為了增加和同齡孩子相處的機會,張惠侶帶著女兒,連同周三在家教育組織的孩子,去哥哥的學校做義工,由孩子策劃活動,例如剛剛舉辦的 Halloween。
中文科,張惠侶用許冠傑的歌教押韻,並且講解香港七十年代的社會文化。她甚至會教國民教育──以一本八九民運圖片集,講述六四事件。「我覺得國民教育沒有問題,教師根本不用跟指引,教六四、教文革,可以用政府的資源教育出更多黃之鋒!」她一針見向地說:「問題不再於國民教育科,而是不懂思考死守標準答案,這是學校教授其他學科,同樣出現的困局。」
個案一:文思:學校不用想東西
文思今年十一歲,不算愛說話,可是表情非常豐富。
「在學校,成日都好悶,上課是一塊臉在說話,在黑板前寫字。」她托著臉,然後做了一個很誇張的『悶樣』,眼睛半閉:「在學校上課,我是這樣的,有一次還要這樣。」她用手指撐大兩隻眼睛,認真地強調:「真事來的。」
可是其他地方的學校不悶嗎?
「紐西蘭的學校會講故事、學樂器,老師不時說笑話,不會悶。」
但留在家裡上課,對著爸媽也會悶啊。
「在家不會悶,可以學科學,不是特別鍾意,但比學校只是學數學好少少。」文思比較家裡和學校:「在學校不用想東西,只是望住老師就可以,但在家裡要多一些思考,要專心一點, 」
她不很喜歡和同學玩:「四年級時大家還會玩,最近都是講嘢,談卡通片,唉啊,阿邊個中意邊個啊。」突然七情上面,教人忍俊不禁。不好奇這些八卦?「我又覺得是人家的私穩。」文思成熟地說。
她期待不用上學,可以學小提琴、參加童軍、行山。
大陸
姚泳光:捧喝中國教育
內地不少讓孩子在家上課的家長,其實是希望民間辦學。姚泳光就把農村的家變成三層高的「學校」,希望以教育自己的孩子,挑戰和補充中國教育。
近一百人今年七月聚集在雲南大理,舉行三天的「第三届在家上学自助交流会」,每個在家教育孩子的家庭,背景五花八門:
交流會發起人徐雪金,放棄浙江的生意在家教育七歲的女兒、四歲旳外甥、三歲的兒子,除了看到孩子上學不快樂,還因為重視基督教生活,他並且在去年成立「在家上學同盟網站」,目前真正實踐的會員超過一千人,分佈各大城市。
同樣基於宗教信仰的,還有在大理的私塾「內明學堂」,老師都穿古裝,強調佛教修行。相當多的家庭不滿現行教育體制:成都的尚先生說左撇子孩子被老師用掍捧打,被迫用右手;美籍華人王偉其和韓國太太,讓五個孩子都在家上學,因為:「沒有人會比我們更愛我們的孩子。」
也有因為家長有獨特的教育理念,例如曾經是北京航天大學高材生的「蔬菜媽媽」,在2010年帶著九歲的女兒從廣州來到大理建立小小的生態村,包括民宿、「超人蔬菜館」、四畝有機農田,聚集了各地來來去去的義工,也就有十多名孩子一起在田間接受教育;邱邱老師在大理創辦水學苑,讓孩子在英國夏山學校般自由的狀態下成長。順帶一提,本來號稱「中國夏山」的蒼山學堂,突然被地主中止租約,校長今年四月帶著學生「環球遊學」了。
建制改革不成
交流會其中位參加者,是廣東省東升村的姚泳光,他是少數堅持在家上學的孩子同樣擁有學校學藉,並且一直不放棄以法律途徑爭取。
內地國家高等教育自學考試的條件相當寬鬆,自學孩子沒有學校學籍、不限年紀都可以報考,自考文憑和全日制高校文憑享有同等待遇,一些自學家庭也就不介意是否有學籍。可是姚泳光不同意:「有學籍,孩子才可以隨時回學校。」
2008年,姚泳光要求小學一年級的兒子在家自學;2009年小學六年級的女兒也可說是被迫不去學校。姚泳光自信滿滿,堅信自己是更好的老師。
姚泳光來自農村,曾經在公立的鄉村小學任教十八年,他不斷在建制內改革教育方法,1988年已經要求學生背誦《三字經》、《千字文》、甚至《聖經》的金句,並且減少給作業、取消考試,重點培養學生自學。他說學生參加縣統一檢測成績處於中等,合乎村學本身的水平,可是學校並不支持。
他自小便夢想自己辦學校。1993年姚泳光的母親遇車禍去世,獲得2.5萬賠償,他拿著這筆錢,連同借貸,幾年來陸陸繼繼把自己的房子改建成三層高:有八間課室、幾千本書的圖書館、學生宿舍、羽毛球場、甚至安裝兩部電腦。設備遠遠比一般村校優勝。
然而不但無法合法開辦民辦學校,反而被控違規建築。「中國教育,尤其是鄉村教育已經追不上社會發展,一定要改變!」他很堅持,只是多年與學校拉鋸抗爭,2007年他終於被開除教師資格。
在家上學如捧喝
離開公立學校,姚泳光帶著農村人的執著,一邊種砂糖桔、一邊把家改名「星光學堂」,2008年第一個學生就是自己的小學一年級的兒子天南,次年,第二個學生是小學六年級的女兒天欣,並且開辦暑期班。
姚泳光以「星光自學輔導中心」的名義招生,遇到當地教育部門大力反對,卻因為《廣州日報》和《南方日報》爭相報導,兒子和女兒都可以保留學籍,現在還有三位城市裡的小學生到來學習,父母分別來自東莞和廣州,都是相信姚泳光的教育理念。
姚泳光說:「我遇到好多困難,但一步步走到今天,也很神奇。」他覺得媒體幫忙很大,令反對的人不敢有實際行動,又感激得到香港國際優質音樂中學暨小學彭孝廉支持,六次去香港參觀多間私校。
他不覺得所有學生都要在家自學:「在家上学不會動搖教育體制的,可是會逼使学校教育改革,中國應試教育非常不合時宜,需要在家上學『捧喝』醒醒!」他的理想是培養學都有自學的能力,不論在家或者在學校,都可以自學,老師只是從旁引導。
正正是肯定學校教育,姚泳光保留兩個孩子的學籍,亦不斷寫信到縣、市、省、全國教育部門以至最高人民法院,爭取恢復教師資格:「這絕不是『一口氣』的問題,是關乎鄉村教育改革創新,關乎公平、正義、依法治教,以及我切身的教師合法權益問題,非依法維護不可。」
個案二:天欣:同學不愛學習
十五歲的姚天欣,剛進了中專學校唸會計,姚泳光期望她明年會考師範大學。姚天欣坦言最初並不願意離學校:「我喜歡上學,可是爸爸一直叫我在家自學。」由小學六年級到初中三年級,除了開學的一星期和最後的考試,她都得留在家裡自學,她說曾經幾次想回學校,可是爸爸很堅持。
可是時間久了,天欣也喜歡更多的自由時間,尤其是可以跟爸爸去雲南等地遊學。而且每年學校考試,成績都名列前矛。今年她升上專中,反而不喜歡學校。「學校環境不適合,同學對學習的熱愛,並不是很高。」她說:「一些同學好喜歡恥笑人。」
是因為在家上學,所以不習慣和同學相處嗎?
天欣否認,覺得自己平時和遊學期間,也可和別人交往:「是學校裡的同學,不是每一個都願意學習。」經過三年自學,她覺得自己的心態轉變:「不再把老師的話放那麼重,也不再把學校看那麼大。」現在正考慮回家自學,準備考大學。
叛離學校教育?
中國青年報記者李新玲去年八月寫了一篇在家上學的報導,被出版社邀請,在不足一年內出版了綜合國內各種個案的《在家上學 叛離學校教育》。
在我看來,國內更多是希望民間辦學,而不是homeschooling一般指學校以外的教育,李新玲也指出「在家上課」在國內,並沒有清楚定義,也沒法掌握人數:「那個機構可以提供人數?反正有帶孩子在家上學的,就是我的報導對象。」
她說書本出版後曾經接受電視台訪問,那製作人就是從小學就在家自學,可見在國內一直有適齡學生因為種種原因,不去學校。「可是現在不滿體制教育的家庭更多了,而且國內也是這十幾年才出現全職媽媽,可以在家帶孩子。」她相信電腦網絡發達更有條件在家自學,然而這在國內,終歸是少數:「公開考試的考法都是要操練的,自學孩子始終比較吃虧。」
台灣
陳怡光:把學校變成homeschool
台灣十五年前開始有家長申請孩子在家自學,如今自學學生不但擁有與學校學生一樣的學習和升學權利,立法院還正蘊藏進一步立法,使學校也跟在家上課一樣,為學生提供適合個性的教育。
「學校是用19世紀的教學方式,配上20世紀的學科,當然無法培養21世紀的人材。」被台灣傳媒稱為「自學教父」的陳怡光不客氣地說。
像陳怡光在家教育的兩個孩子,在台灣約有1,600,人數是少數,可是得到的法律保障,是香港和內地都遠遠比不上的。陳怡光並且一直積極推動修改法例,令學校也更以學生為中心:「以前的觀念是國家有權要求人民接受國民教育,現在是人民有權要求國家提供多元化的適性教育。」
一次集體活動中,台灣在家自學家庭邀請老師為孩子們講解水利系統。(受訪者供圖)
學習不是一條路
陳怡光曾經在英國唸商業及電腦、美國修讀MBA、國際研究,「跨國家」、「換跑道」,很早便相信學習不是一條路。太太魏多麗背景同樣際化,她是波蘭人,大學時跟著當太空科技研究員的爸爸到台灣讀書,是華沙大學第一位研究台灣鄉土文學的漢學碩士,研究白先勇與黃春明的作品。
兩人婚後在美國生下女兒明秀,後到英國工作,魏多麗為了女兒的教育取得蒙特梭利教師證照。2002年一家回到台灣,明秀四歲卻找不到適合的幼稚園,魏多麗於是在家上課。
十年來,明秀都是在家上課,今年九歲的弟弟明哲,也沒有去過學校。
制度要改變
一個老師講,一班學生聽,懂了還得靜坐著,不懂的繼續不懂。陳怡光認為台灣學校的上課模式非常落伍:「跟我小時候、甚至我爸爸小時候,都沒有分別,可是社會已經變了。」
教師工會較早前選最佳教師,陳怡光是其中一位評審,也許工會希望自學家長多了解學校,陳怡光看的都已經是最好的老師,處境仍然十分艱難:根本沒有一個模式適合所有學校,班級管理不容易,教師抱怨沒法說服家長,反而要擔起社工的工作……
「見到好多困難:那你們都已經是泥菩薩過江了,我還要把孩子送進學校?」他指出制度失敗,不是個人可以去改變,是要由下而上去改變制度。
台灣教育改革始於1994年教師上街,當年教師、甚至家長都去辦學校,森林小學、種籽學苑、全人中學等新理念中學紛紛開辦,可是對體制學校的影響並沒想像中大,而且新的教育實驗計劃,往往因為政黨交往而中止。
然而「在家自學」迫使教育界不得不回應不同學生的學習需要,「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實施辦法」前年在全台實行,教育改革得到法律保障。一個家長如果不滿現在的教育方式,可以先從自家小孩做起;教得不錯,需要更多資源,可以教鄰居、社區、教會等的孩子;等到運作上軌道,可以登記成團體,經營得非常好,就有錢去買地、開學校。
陳怡光不想開學校,他致力爭取的是政府修改法律,保障教育改革。現在他和家長一起推動的「實驗教育實施條例草案」已經取得政黨支持,「非學校型態」五個字拿走了,代替連學校都得「以學生為中心,尊重學生之多元智能,課程、教學、教材、教法或評量之規劃,應以引導學生適性學習為目標。」
「就是把學校變成homeschooling。」陳怡光形容。
小孩如蟑螂
陳怡光在台灣最多傳媒引用的一句話:「我希望我的小孩是蟑螂!不管社會變遷動盪成什麼模樣,他都能靠多元技能活下來,這才是未來世界需要的競爭力!」
養「蟑螂」,並不是有錢家庭的專利。
陳怡光的孩子在家自學的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讓太太更多時間可以教小孩波蘭語和波蘭文化。而台灣也有二十八萬國際家庭,當中不少母親來自亞洲五國:越南、泰國、印尼、寮國、柬埔寨,孩子也應該學習當地語言和文化,建立自己獨特的競爭優勢。他相信很快便有團體,為這些家庭開辦共學課程。
資源,可以由商界付出,台灣有各種各的基金支持自學孩子的計畫,例如有孩子申請七、八萬台幣實踐一年的保育蝴蝶計劃,向公眾推動蝴蝶教育和賞蝶活動;又有台中的孩子自製「犀利冰」冰棒,造型特別包括高跟鞋,還有臭豆腐口味!得到富城基金會支持到台北大百貨公司租攤子一星期賣冰。
「朋友很羡慕我不用考試,可是不知道做這些計劃書有多難,考試反而比較簡單,把答案背起來就好了。」有個自學孩子,這樣告訴我。
陳怡光也曾經希望政府派發「教育券」或者退稅,讓家長取回資源,可是問要政府拿錢,所有活動都要有發票,政府就有權去決定什麼是教育,什麼不。他寧願不斷提醒政府:「我們可沒拿你的錢,你就先管好你的學校吧!」
個案三:明秀:不用浪費時間
曾經採訪十歲時的明秀,她說身邊很多人好奇:「有的小孩會說很棒!覺得我很幸福,有的大人會問:怎麼可能、怎麼可以這樣子……這類的廢話!但我還是喜歡在家裡學習,因為媽媽知道我的程度,不會浪費時間。」
四年沒見,明秀像竹子一樣長得好高!
期間她果然沒有浪費時間,除了在家學習英語、波蘭語、中文、數學、歷史、地理等,還在在英語話劇中擔任女主角;代表台灣前往泰國參加花式滑冰比賽,獲得青少年組冠軍;又取得加拿大滑雪教練執照;並且得到基金會支持,拍攝蘭嶼的紀錄片;接下來,還會在一部四千億台幣製作的大型音樂劇《台灣舞孃》當排練助理。
爸爸對她的六點期望:1.當一輩子的好奇寶寶2.建立正確的價觀3.勇於表達自己的看法4.成熟處理人際關係5.有國際觀和同理心6.熟悉通訊傳播媒體。她都做到了,未來會不會唸大學,什麼時候唸,已經不重要。
明秀說沒有去上學,身邊還是有很多同齡的朋友,在家自學的分別就是:「有很多時間和機會去發展自己的興趣。我國小一年級對天文有興趣,就會用自學的時間做展覽和報告。今年去加拿大一個月考到滑雪教練的執照。機會變很多。」
陳爸還補一句:「不用像台灣一般的大學生,背著學費貸款!」
後記:
兩岸三地對 Homeschooling 的翻譯也不同。
香港張惠侶用「在家上課」,那是平實地形容孩子由學校改到家裡上課,由父母擔任老師。北京記者李新玲用「在家上學」,拒絕去的,是體制裡的學校,孩子改到學堂、私墊等地方上學,除了家長仍然有老師。
台灣一直用「在家自學」,那是當地教育改革不斷爭取學生「自主學習」,就算離開學校,父母仍然只是引導的角色,最重要是讓孩子可以自學,不怕社會環境如何改變,都有自學能力去適應。
兒童是一顆樹,不是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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