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模式國情專題教學手冊》一面倒地展示中國當代政制的「民主性」與「優越性」。整本《手冊》充斥著內地政治術語,令人感到中國國情永遠是特殊的,且能決定和解釋一切,被香港教協譏諷為「劣質豆腐渣教材」。
文/ 陳嘯軒、梁正燁
由香港親北京人士主理的《中國模式國情專題教學手冊》(下稱《手冊》),捅起了家長憂心國民教育形同「洗腦」的馬蜂窩。
這 份熱捧「中國模式」和中國現行政經制度的教材,形容中共和中國政府是「進步、無私與團結的執政集團」,引來輿論譁然,甚至連教育局局長吳克儉也指其內容 「偏頗」,若自己是教師也不會採用。然而,公眾未免會質疑,這份深深烙上內地官方意識形態的教材,為何會獲得官方資助出版?
這 份《手冊》是由國民教育服務中心向全港中學免費發放,而該中心與親北京教育團體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教聯)關係密切。資料顯示,該中心在2008至 2010三年間,共獲教育局2733萬港元資助。受該中心委托撰寫《手冊》的香港浸會大學當代中國研究所,所長薛鳳璇是前全國人大代表。本刊記者曾致電研 究所要求回應外界的批評,但職員表示研究所拒絕就此議題受訪,並拒絕透露《手冊》的具體編採人員名單。
這份被香港教育專業人員協會(教協)形容為只顧吹噓正面國情、隱瞞制度缺憾的「劣質豆腐渣教材」,在前言便開宗明義說:「『中國模式』是指中國近年在社會穩定下,在經濟、外交等所展現的高速、穩定發展道路。」
《手冊》建議中學教師使用四個課節合共160分鐘,敎授這套教冊。不過,在備受公眾責難後,國民教育服務中心主席楊耀忠強調,《手冊》並非教科書,學校可以自行決定是否使用。
本刊記者詳細翻閱《手冊》,發現當中至少十六處謬誤。它除了內容偏頗,觀點似是而非之外,甚至也一些基本資料也不盡不實,連文字校對也十分粗疏,完全不像是一份由本地大學編寫的教材。
其中九個謬誤之處,與《手冊》講述的中國模式政治制度有關,當中不少都是政治灌輸,一面倒地展示中國當代政制的「民主性」與「優越性」。
香 港時事評論員潘小濤舉例指出,《手冊》指三峽移民是中國「官民合作的典範」,但卻隻字不提三峽工程給庫區帶來的地質生態問題、移民返庫問題等。他形容《手 冊》的行文十足內地「五毛」,就如《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及曾罵「香港人是狗」的北京大學教授孔慶東一樣。他說:「它寫的比中國政府所講的更壞,畢竟中 國政府有些事仍不敢做,沒有公然吹噓三峽移民已經取得成功。」
除 了灌輸問題外,潘小濤指《手冊》更出現了資料上的錯誤,例如在第7頁的中國政府系統架構圖,把國家主席置於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從屬位置,又把地方人大置於國 務院之下。「國家主席是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因此不可能置於人大常委會之下。地方各級人大與國務院之間也沒有從屬關係。」
在 經濟方面,潘小濤指《手冊》對於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的「三高三低」(高污染、高能耗、高投入;低效益、低人權、低工資)完全漠視,也沒有觸及各地經濟決定在 第一把手官員「說了算」、官員為追求政績的情況下,造成很多政府投資項目失敗,全國地方政府債務最近已高達10億元人民幣等問題。他指出,這種在內地連官 員都不敢公開談論的『中國模式』說法,現在卻有人拿出來放在香港,實在令人不解。
此外,整本《手冊》充斥著內地政治術語,令人感到中國國情永遠是特殊的,且能決定和解釋一切。
《手冊》的文字校對也很粗疏,例如出現了「奮斗(應為「鬥」)目標」(頁24)、「隻(應為「只」)有兼納百家之精華」(頁26)等繁簡字不分的問題,令人質疑編者是把內地一些材料從電腦直接複製所致。
香 港教育學院教育政策與領導學系兼任講師戚本盛則認為,《手冊》內容非常偏頗,縱使有觸及所謂「中國模式的成本」,但完全只是點綴性質,給人感覺很不真實。 他認為,「中國模式」在學術界的討論目前還在進行中,而迄今談這個問題談得較全面深入的,是香港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教授丁學良。
然而,丁學良所著的《辯論「中國模式」》,卻不在《手冊》所列出的參考書目當中。「打個比喻,如果你想向學生講進化論,但是你居然不引用達爾文,這是很奇怪的。你可以推翻他,你可以評論他,但是你提都不提,這樣做學問不行的。」戚本盛說。
戚本盛認為,洗腦是一般人比較容易理解的詞語,但廣義的洗腦,比較準確的用詞應是「政治灌輸」。
「政治灌輸的一種方法是將某些東西視為絕對正確的天條,不能討論,但更多的方法卻是迴避核心問題。例如,抓艾未未好還是不好?政治灌輸就是迴避討論抓艾未未的理由,抓艾未未對還是錯,而只是基於一個對國家的信任。」戚本盛解釋道。
他舉例說,為什麼外國這麼多人聲援艾未未呢?政治灌輸一定會說這是外國勢力,而不去討論那個價值,反而說這是外國勢力『圍攻』。很多這種外圍的論述,都沒有抓到核心事物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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