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17 July 2012

什邡鉬銅項目的環境影響

環保部門對鉬銅項目環評報告書批覆中稱「污染物可實現達標排放」,但「達標排放」並不等於無污染排放,也並不等於對環境無害。「達標排放」同樣是在排污,它也要吃掉環境容量,也要影響環境安全。

文/范曉

鉬銅項目對環境及居民健康可能產生的影響,是引發這次事件的一個焦點。其實,規模如此之大的金屬冶煉項目,必然會對環境產生不利影響,這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並不是一個只有相關專家才能證明的問題。儘管對這個項目的具體環境影響,還需要作一些具體的分析與說明,但並不妨礙作出這樣一個基本的常識性判斷。

我們先來看一看政府和建設方對這個問題的說法。

什邡市政府在事件發生後的幾次通告中,並未對該項目的環境影響進行具體說明,而是強調「項目按照國家最新標準和最高要求」、「進行了國家級環境評價」、「經國家環保部審批同意」。

環保部在對鉬銅項目環評報告書的批覆中說「在落實報告書提出的各項環境保護措施後,污染物可實現達標排放,主要污染物排放總量符合當地環保部門核定的總量控制指標。」

環保部使用的概念是「達標排放」和「污染物排放總量控制」。在環境影響評價中,這是一個最容易使公眾產生誤解的概念。因為「達標排放」並不等於無污染排放,也並不等於對環境無害,達標排放同樣是在排污,它也要吃掉環境容量,也要影響環境安全。

達標排放對環境有無影響的關鍵,在於是否有足夠的環境容量來容納和稀釋廢棄物的排放,如果環境容量不足或已經飽和,那麼達標排放也是不允許的,達標排放也會對環境產生嚴重影響。遺憾的是,我們現在無法看到鉬銅項目對該項目所在區域環境容量的分析與評價。

另一方面,鉬銅項目由於它的生產特性和巨大的生產規模,產生的污染物也是巨大的,儘管該項目也採用了許多先進技術和迴圈利用方法,減少了污染排放,但對環境的污染仍然是確定無疑的。

根據中國瑞林工程技術有限公司、四川電力設計諮詢有限責任公司編製的什邡鉬銅項目的可行性研究報告,下面將對該項目污染物的產生和排放作一個概要說明,包括大氣污染物、水污染物、固體廢物。

據項目可研報告提供的資料,鉬銅項目最終的廢氣排放中,僅二氧化硫的排放總量就達到每年2369.1噸,約相當於每天6.5噸。

整個項目生產過程產生的工業廢水量為每天3711噸,除了污水處理後重複利用的水外,每天排出的工業廢水為1997噸,另外每天還有用於冷卻設備的熱污染廢水10,310噸,均直接外排入石亭江。

項目中工業廢渣的排放總量為每年168.84萬噸。廢渣的處理,一部分尾礦渣擬銷售給水泥廠和建材廠,一部分廢渣送巨集達化工磷石膏堆場堆存,污水處理的中和渣和鉬濕法冶金產出的脫磷渣送廣元市青川縣天運金屬開發有限公司進行處置,動力中心產出的煤灰送至位於什邡市洛水鎮臨江村的事故備用貯灰場堆放,在轉運之前廢渣堆放在廠區的廢渣暫存庫。

值得提出來的問題是,污水處理形成的副產品石膏,以及擬出售給水泥廠和建材廠的工業廢渣,對於建築材料來說,是否也會產生污染?堆放的工業廢渣,經雨水沖刷淋濾,對土壤和地下水的環境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如果環境容量不足或已經飽和,即使達標排放也會給環境造成嚴重影響。雖然現在看不到鉬銅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有關環境容量的評價,但我們可以根據已有的一些資料,對鉬銅項目所在區域的環境容量作一些分析。

首先一個基本的背景是,龍門山有豐富的磷礦資源,1949年以來,在龍門山及山前平原的什邡、德陽、綿竹、安縣一帶,發展起龐大的磷化工產業帶,什邡境內石亭江邊的穿心店一帶就是規模最大的一處化工基地,沿石亭江兩岸大大小小的化工廠不下數十家。化工產業雖然給地方經濟有不少貢獻,但也給當地環境和居民健康帶來嚴重影響,並成為一個長期困擾當地民眾的社會問題。

石亭江邊的什邡雙盛鎮白龍村就是一個著名的「癌症村」。在2006年的一篇報道中,有記者調查證實,從2000年至2005年,白龍村有超過50人死於癌症,這些患者以呼吸系統、消化系統、血液系統、皮膚系統的癌症為主,有的死者僅十幾歲,有的甚至因貧病交加而自殺。當地種的糧食、蔬菜賣不出去,家畜發生病變,甚至連採食了受污染的菜花粉的蜜蜂也紛紛死亡。化工廠排放的廢氣、廢水讓村民的日常生活苦不堪言,多次到政府部門反映,污染也無法解決。化工廠不得已對村民作出賠償,但也僅是對每畝地給予幾十元至二百元的賠償,對患病的村民則沒有任何賠償。

5.12大地震使龍門山的化工產業遭受嚴重破壞,什邡境內的穿心店化工基地曾發生嚴重洩漏和火災,在地震災害的基礎上又疊加了次生污染危害。

從基本背景和宏觀表像的角度,也可反映出什邡境內現有的環境容量和環境形勢是十分嚴峻的。

從大氣環境來看,據成都市氣象局公佈的資料,成都平原全年以靜風為主。在常年靜風和低風速的情況下,上空容易出現逆溫層,大氣環境容量遠遠低於常年多風和風速大的區域,加上成都平原常年多雲霧,大量廢氣很難擴散,極易在盆地中聚集,加劇地面空氣的污染程度。而擬建的鉬銅項目與什邡城區直線距離僅10公里左右,鉬銅項目至少每小時1,789,927標準立方米的廢氣排放,對周邊大氣環境產生的影響應該是顯而易見。

鉬銅項目位於四川龍門山山前的川西平原,地處長江上游支流沱江流域的石亭江邊。從水環境來看,什邡所在的沱江流域,是四川省污染最嚴重的河流流域,據2012年5月四川省污染防治工作會議公佈的資料,沱江水質達成率46%,其中沱江支流達成率僅21%。沱江的環境容量已達飽和,它本身就面臨嚴重的減排任務。

現在並不清楚,鉬銅項目的污水排放是否超過石亭江洪水期所具有的一定容量,但至少在半年的枯水期中,石亭江已無容量讓鉬銅項目排污。而鉬銅項目是全年均衡生產的,當然不可能不在枯水期排污,而這對於沱江的水環境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另一方面,鉬銅項目還需要從石亭江大量取水,以滿足生產所需。這會使石亭江的流量減少,導致環境容量進一步縮減,也使污水排放對水環境的影響更加嚴重。僅按經驗估計,即使在洪水期,石亭江也難有容量來接納鉬銅項目的污水排放。

從廢渣排放的土地環境來看,鉬銅項目地處川西平原的人口、耕地、城鎮集聚區,可以說是寸土寸金,每年168.84萬噸的巨量廢渣,除了部分外運和迴圈利用外,只能佔用當地的耕地和居住用地堆存。石亭江邊現有的化工廢渣已堆成多座小山,對環境已造成嚴重影響。鉬銅項目的工業廢渣多為含重金屬及堿類和酸類物質的危險廢渣,由於是露天堆存,對於土壤和水體具有很高的污染風險。

另外,由於鉬銅項目本身的生產工藝特性,它在火災、爆炸、有毒有害氣體及化學物品的洩漏等安全事故方面,具有比其他產業更高的風險機率。儘管在項目周邊考慮設置大於1公里的安全和環保距離,但由於地處人口和城鎮密集區,緩衝空間有限,無疑也給周邊的居民帶來了更大的安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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