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22 November 2012

康寧玻璃如何完成賈伯斯指定的不可能任務(上)

1952年某日,任職於康寧玻璃公司的化學家Don Stookey將一片感光玻璃樣本置於火爐,窯內溫度設定為攝氏600度,但期間溫控器故障,竟升高至攝氏900度;原以為開門後會見到一灘熔化的玻璃,卻意外發現,這片矽酸鋰變成奶白色的淺碟,夾出樣本時,他失手掉在地上,結果非但未摔成碎屑,還彈了起來。

這位未來發明家名人堂成員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意外發明世界上第一片合成玻璃陶瓷。

這片合成玻璃陶瓷由康寧公司命名為Pyroceram,這種材質比鋁輕盈、比高碳鋼堅硬、比普通的鈉鈣玻璃堅固數倍,也逐漸產生各種用途,例如飛彈頭錐、化學實驗器具等,後來因為可用於微波烤盤,康寧遂於1959年推出一系列劃時代餐具。

康寧因此營收大增,不久後投入大型研發計畫Project Muscle,尋找其他增強玻璃效能的途徑。

該公司科學家發現若在玻璃成分裡添加氧化鋁,再浸入鉀鹽內,成果會更堅硬、更耐用。科學家開發完成後,就會帶著各種重物(包括冷凍雞肉在內),從九樓屋頂砸向一樓地上的玻璃(內部代號0317),相較於一般玻璃每平方英寸可承受7,000磅壓力,新研發的成品可耐重10萬磅。康寧自1962年起以Chemcor為名,開始推銷這項產品,認為可用於電話亭、監獄玻璃、眼鏡等。

起初市場興趣濃厚,業績卻無起色,有些公司少量訂購製成護目鏡,卻又因為擔心玻璃爆裂而召回;Chemcor似乎也適合製成汽車擋風玻璃,但多數製造商覺得為此提高成本並不划算,況且自1930年代以來使用的層壓玻璃也已足夠。這項產品遭到福特等車廠回絕後,研發計畫停擺,Chemcor在1971年束之高閣。

從上空鳥瞰,康寧位於美國紐約上州(New York upstate)的總部大樓,貌似外星入侵者,是建築師Kevin Roche在90年代初的作品,結構像是不斷複製增生的磚塊,若從地面觀察,著色窗戶與延伸屋簷組合起來,更像是座光滑又充滿未來感的日式宮殿。

康寧執行長維克斯(Wendell Weeks)現年53歲,辦公室位於二樓,蘋果公司前執行長賈伯斯(Steve Jobs)就是在這裡,提出看似不可能達成的要求:希望康寧製造出尚未面世的極輕、極堅固玻璃,還得在六個月內生產數百萬平方英尺。

關於兩人合作的故事已眾所周知,包括賈伯斯曾想教導維克斯何謂玻璃,以及堅稱這項要求肯定能達成,但外界並不清楚康寧如何完成使命。

維克斯於1983年加入康寧,在2005年接任執行長之前,原為電視及專業玻璃部門主管,在他口中,玻璃既奇特又美麗,科學家才剛開始發揮玻璃的潛力;他會描述玻璃的觸感與可靠度,接著說明無線射頻的穿透性,維克斯握著一顆清澈的玻璃珠表示,「玻璃的設計價值有其本質,它是人工製品,摸起來滑順又冰涼,亦有紋理,讓人希望玻璃若有生命,就會是完美產品。」

維克斯與賈伯斯同樣重視設計,同樣在意細節,也同樣樂於迎向挑戰,不過相較於賈伯斯管理方式獨裁,維克斯(及康寧歷任高層)都鼓勵員工不必唯命是從,他曾提到:「我和實驗科學家毫無差異,能一同參與小團隊,工作方式輕鬆但不失認真。」

雖然今日康寧規模龐大,至2011年計有29,000名員工,營收79億美元,但因為地點相對偏避,人員年耗損率約1%,再加上員工情感深厚,康寧思維與行為仍與小公司無異,維克斯笑著說,「我們都是終生員工,彼此相識多年,也一同成敗多次。」

維克斯與賈伯斯起初對話時,內容與玻璃無關,康寧科學家曾研究微投影技術,試圖改善合成雷射綠光的使用方式,認為人們不想盯著手機的小螢幕觀賞電影或電視節目,故開發投影技術便顯得合情合理;但賈伯斯卻覺得這個構想很愚蠢,提到自己正在研發的解決方案更好,讓手機整個平面皆為顯示器,還稱之為iPhone。

賈伯斯或許對雷射綠光嗤之以鼻,但它正代表康寧為創新而創新的精神。該公司無論景氣好壞,都固定將10%收益投入研發,2000年電信業泡沫化後,光纖價格重挫,導致康寧股價於2002年從100美元跌至1.5美元,當時的執行長向內部科學家保證,康寧仍以研究為本,研發也將帶領公司重回榮景。

哈佛商學院教授Rebecca Henderson曾研究康寧創新史,她表示,「康寧是少數能不斷再造的科技公司,此事說來容易,要實踐卻很難。」成功關鍵不只是開發新科技,更要懂得如何大規模應用,縱然康寧兩者兼備,也常得花費數十年,才能找到適合且利潤足夠的市場。

如教授Henderson所言,康寧的創新精神在於應用失敗構想於他處。

Chemcor鹹魚翻身的機會在2005年出現,當時蘋果尚未與康寧接觸,摩托羅拉剛推出掀蓋式手機Razr V3,以玻璃螢幕取代耐衝撞塑膠,康寧成立專案小組,研究與0317相似的玻璃能否用於手機與手錶,Chemcor舊樣本最厚達四公釐,但或許可以更加輕薄;經過市場研究後,康寧高層認為這項產品可能稍有獲利空間,計畫因而更名為Gorilla Glass。

賈伯斯於2007年2月致電康寧時,研發進展有限,但蘋果突然要求發明大批厚1.3公釐的化學強化玻璃,Chemcor從未量產,能否大規模製造?這種玻璃原本製成擋風玻璃,改為超薄後,能否維持強度?化學強化技術能否適用於此類玻璃?

沒有人知道結果如何,但維克斯一如任何具冒險傾向的企業家,一口答應接受挑戰。

 

康寧玻璃如何完成賈伯斯指定的不可能任務(下)



from WIRED.tw http://wired.tw/2012/11/22/corning-gorilla-glass-1/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