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也难以看到1972年尼克松访华那样的外交奇迹了。我在美国外交届已消沉了近20年,只盼奥巴马在他第二任期内能开启一个外交新纪元。
伦敦
外交已死。
有效外交,那种带来尼克松(Nixon)打破与中国的坚冰、按照美国所开的条件结束冷战,以及波黑《代顿和平协议》(Dayton peace accord)的外交,需要耐心、毅力、同理心、胆大心细,以及与敌方谈判的意愿。
当今时代的特征却是不耐烦、善变、空谈、狭隘心胸,以及不愿与坏人对话。人权是眼下的一种时尚,这当然是件好事,但那种打造出1995年波黑和平的现实主义政治的空间大大缩小了。神经质的人受不了已故的理查德·霍尔布鲁克(Richard Holbrooke)那种现实政治。
外交的式微也有其他一些原因。美国已然失去了支配地位,但没有其他国家取而代之。结果就是一个无人出头的世界。如今,美国的行为就像是谨慎的老板,一会儿鼓励别国牵头,一会儿又担心丧失自身的权威。叙利亚便是危机进程中外交已死的反面教材。阿尔及利亚则显示,当谈判被贬为浪费时间的时候,会有人付出生命代价。
外交手段曾能化解的暴力行为也发生了转变。美国前驻委内瑞拉大使、“伊朗项目”组织(The Iran Project)主任威廉·吕尔斯(William Luers)通过电子邮件接受采访称,当今的暴力行为“更少发生在国家之间,而更多地发生在对付恐怖分子的时候”。结果之一是,“军方和中央情报局(CIA)在与整个中东地区的政府打交道,在政府与政府(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关系方面扮演主角。”职业外交官的角色受到了挤压。
的确,就连“外交”这个词本身在国会山都变得不时髦了,与之关联的窝囊概念,比如取舍、妥协、放软身段和让步等,为议员们所不齿,如今他们更喜欢吹响后9/11时代对抗、强硬和不后退一步的号角:这一切听上去可能悦耳,但往往让人以很大的代价走进死胡同(或是陷入漫长而棘手的战争)。
洛克菲勒兄弟基金会(Rockefeller Brothers Fund)总裁斯蒂芬·海因兹(Stephen Heintz)通过邮件接受采访称,“当国内政治退化成两极分化并陷入瘫痪的时候,对外交空间会产生过度限制的影响。”他援引了古巴和伊朗问题作为例证,我还想加上以巴问题。这些关键的外交政策问题如今在更大程度上被视为国内政治资本的的潜在来源,而不是外交挑战。
因此,当我自问希望看到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第二个任期将开启什么的时候,我的答案是开启一个外交新纪元。总统要想做点什么来“挣得”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还为时不晚。
当然,外交官在世界各地做着许多有价值的工作。即使在奥巴马的第一任期内,外交工作也带来了两个重大转变——在缅甸,美国耐心的外交努力开启了民主进程,在局势动荡的新埃及,美国与穆斯林兄弟会(Muslim Brotherhood)的接触是重要且早就应该进行的(这带出另一个问题:美国什么时候会接触穆兄会的衍生组织——哈马斯[Hamas]?)。
但奥巴马尚未取得重大突破。美国在外交领域无所作为已经接近20年了。
我们有一些小小的理由相信,盖在外交棺材上的盖子也许会出现裂缝。这是奥巴马的第二任期;他不再那么受制于国会心血来潮的大呼小叫。共和党绝不退让半步的右翼势力有所削弱。从奥巴马提名约翰·克里(John Kerry)和查克·哈格尔(Chuck Hagel)分别担任国务卿和国防部长来看,他选了两名见多识广的专业人士,他们的战场经历使他们厌恶战争,他们也具备深层次的世界经验。他们知道和平伴有风险。他们明白外交努力的结果也许不漂亮。大规模战争正逐渐平息。军事指挥官可能向外交官让出部分舞台。
突破性的外交活动不是针对友方展开的,而是要与塔利班(Taliban)、阿亚图拉及哈马斯之类进行的。它意味着接受一个简单的道理:为了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你得做出一些让步。核心问题是:我想从对手那里得到什么?为了获得我想要的东西,我有什么是可以拿出来给对方的?或者就像尼克松当年寻求与共产党领导的中国找到共同点时提出的问题:我们想要什么?他们想要什么?我们都想要什么?
奥巴马在第一任期内曾试过派遣很多特使。但该策略没有奏效。他需要赋予国务卿实权,让其在伊朗和以巴问题上承担重任。吕尔斯提出,“新外交的构想之一是,让哈格尔和克里带着两党参议员一起出国访问,前往动荡地区。这是过去的标准做法。大胆地面对参议院,尝试让他们一起出门看看。”
为了在外交方面取得成功,我们必须隔开噪音。目前,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民间外交官在那儿喋喋不休,幻想着用“一国方案”解决以巴冲突等问题。社交媒体和无所不在的网络连接的确带来了巨大好处。它们帮助点燃了被称为“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的解放浪潮。它们是开放和公民权利的力量倍增器。但它们也会干扰专心致志的现实政治外交,这种外交曾在1972年、1989年和1995年带来重大突破。是时候再来一次外交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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