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ark MacKinnon
日期: 2014年9月29日
***本譯文版權歸作者/刊登機構所有,轉載請保留此聲明。***
阻塞香港中心地帶的和平示威者是習近平自去年年初上任以來面臨的最大考驗—又或者是最大的機遇。在天安門悲劇發生25年之後,數以千計的中國市民再一次在一個主要㙎市走上街頭爭取民主。這場抗議會如何終結端視習先生怎樣看待1989年6月4日所發生的事,以及他父親當時所起作用的傳言。
香港市面的氣氛在星期一稍為平復了,因為防暴警察在和示威者衝𥤮了三天,導致數十人在那個前英國殖民地於1997年移交中國之後爆發的最嚴重騷亂中受傷之後撤離。然而,在中環商業區,星期一怎麼都說不上平常,原因是成千上萬的示威者整日留在街上阻塞交通,使世界上其中一個最重要金融中心的商業活動停頓。到了晚上,他們輪流在街上睡覺,另一些人則保持警覺,在臨時路障後面唱歌叫口號。
沒有人知道這場對峙會暫停多久。香港政府在一份聲明中說,“由於市民聚集的街道已經大致恢復平靜,防暴警察已經撤走”。它呼籲示威者保持冷靜,以及 “盡早”和平散去。
那看來不大可能。這是一次只有北京中央政府能夠解決的危機,要麼滿足示威者部份或全部要求,要麼下令進行更嚴厲的鎮壓。
那意味著,決定權在習先生掌握之中,他在今日中國的權威幾乎完全不受挑戰。
當習先生在去年年初接掌大權的時候,許多人不相信他和胡錦濤、江澤民會有任何分別。但是也有些人暗中感到樂觀,這一種願望建基於一個口耳相傳的故事:習先生的父親習仲勛是少數在1989年春天公開反對向學生示威者使用武力的黨內高級官員之一。
現在,習仲勛在坦克駛進天安門廣場之前向他的同志說了什麼,或者沒說什麼是一種介乎軼聞和神話之間的事情。沒有任何公開文件或錄音可以讓我們知道他所做的干預—如果有的話。但是,他反對武力鎮壓的傳言流傳了下來,中國僅餘的少數自由派人士因此期望習近平不會和他父親有太大分別。“習近平的父親很正直。他明辨是非,敢於表達心中想法。我希望兒子會繼承父親的一些美德。”前共產黨高官鮑彤在去年於北京由警察駐守的寓所內接受訪問時說道。鮑先生曾經是中國最大權力的人之一,他在1989年遭受整肅,並因為撰寫了一篇顯示他支持天安門廣場上學生的講辭而一直被軟禁至今。
在香港的抗議會使我們大約知道兒子到底會認為25年前,鮑先生等人—或許也包括他父親在內—是站在歷史的正確一方;還是—像現在許多中國民眾(和外國商人)一樣—認為鄧小平以保持中國“穩定”之名下令鎮壓天安門抗議是對的。
早期的徵兆使人憂慮。習先生上任後的18月內,大部份時間都用來集權和打擊敵人,而沒有推行許多人期望的政治和經濟改革。
他是國家主席,共產黨黨魁兼軍方領袖。與此同時,他的潛在挑戰者在坐牢(原黨內明日之星薄熙來),受調查(前國內安全主管周永康),不然就是擔心自己會成為那看來只針對習先生的對手,卻無視其政治盟友以至家人的奇怪帳目的反貪運動的下一個目標。
到目前為止,習先生並沒有顯示出他父親—一個敢於和西藏流亡領袖達賴喇嘛交朋友的人—所具有的德性。面對中國西部新疆地區維吾爾族人的騷亂,他的政府並未作出任何認真的努力去順應維吾爾穆斯林的信仰和文化,而維吾爾人則感到自己正在被由政府資助移居新疆的漢人同化。
相反,區內的警察和軍人的數目增加了,而公開展示信仰則受到嚴厲懲罰。伊力哈木,一個廣受尊敬,呼籲和平共處的維吾爾族學者被逮捕了,而且使人吃驚的是,他以支持分離主義的罪名被判無期徒刑。
那種強硬做法只是加劇了新疆的暴力,例如上星期在輪台,當地一群民眾(新華社指他們是暴徒)襲擊兩個派出所,衝突造成50人死亡。現在,流血衝突已經不再局限於新疆了,例如三月時在中國南部一個車站發生了恐怖砍人事件,以及去年11月則在天安門廣場發生可怕的汽車爆炸。
香港的和平起義與新疆正在發生的很不同,這不同並不只是就戰術而言。雖然一般漢人從來沒有去過新疆,也不會想去,而且可能不認識任何維吾爾人,他們卻會發現自己身處香港的金融中心中環和其他地方,看著那裡的防暴警察。
那城市也是連接中國大陸和世界其他地方的重要經濟紐帶。它的繁榮正正是因為1997年之後的“一國兩制”模式,現在,由於政府和示威者就當地—中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能否有自由選舉—而不是由北京指定他們可以或不可以投票給什麼人—的問題對峙,那個模式來到了關鍵時刻。
接下來的日子在香港發生的事會使我們對習近平時代的中國將走向何方有很清楚的了解。一個經由談判得出,可以滿足部份或全部示威者的解決方案顯示中國終於有了共產黨那不民主的精英制度應該產生的那種領袖。習先生的敵人受到了打擊,加上他在一般中國人當中的人氣,使他有權在如何處理佔領中環運動的問題上叫所有人意外。
而鎮壓,特別是出動人民解放軍的鎮壓,則使我們知道中國會在令人窒息的壓制下度過另一個10年。
再一次,初期的徵兆並不好。香港警察已經使用了催淚瓦斯和胡椒噴霧,卻未能使示威者散去,相反他們的人數還繼續增加。典型的中國資訊控制措施已經展開,“佔領中環”和“雨傘革命”(一個因為示威者用雨傘擋開催淚瓦斯罐子而得到的綽號)等詞在微博上被屏蔽了。Instagram—一個示威者撐著雨傘和警察對抗的相片快速傳播的網站—在中國大陸已經不能再訪問,它也被關進了那個禁閉著Facebook,Twitter和YouTube的虛擬監獄。
另一個顯示中國政府想法的是中國國營媒體把佔領中環貶斥為 “破壞[香港]社會穩定”的“非法的民主運動”。在人民共和國,這些是重話。
中國傳媒鮮少提及天安門廣場的鎮壓,但現在,1989年的北京和2014年的香港之間的相似之處明顯得使人難以忽略。
“中國已經不是25年前的那個國家。我們積累了經驗,也從他國汲取了教訓,加強了我們在面對社會動亂時的判斷。”由官方人民日報出版的英文版環球時報在一篇措辭嚴厲的社評這樣寫道。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習先生選擇從中國上一次由學生帶領的爭取民主運動中汲取什麼教訓,以及質疑與相信習仲勳之子的人究竟何者正確。
Mark MacKinnon的Twitter: @markmackinn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