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爭取二○一七年的特首普選,香港民眾從去年初開始籌劃“佔領中環”的運動。今年八月底,北京拋出一個假普選方案,封殺公民提名。九月二十二日,香港大學生發動一個星期的罷課,有一萬多人參與;中學生也跟上。
警方對學生請願示威施加的許多限制終於也激怒了學生。遂於九月二十六日佔領金鐘政府總部與立法院附近的公民廣場。“佔中三子”本來計劃十月一日在中環“去飲”的計劃也就臨時改變,宣佈啟動“佔中”來支援學生的抗議活動。兩股勢力遂浩浩蕩蕩佔領金鐘。
九月二十八日晚,台灣公民團體在自由廣場舉行聲援香港的記者會,一下湧入關心香港事務的學生與市民達五、六百人。活動期間,播送香港警察噴射胡椒水與催淚彈的現場場面,令與會者血脈噴張,太陽花學運領袖陳為民在凌晨率領民眾佔領了香港駐台北辦事處,提出抗議。
由於出現許多民眾以雨傘來抵擋胡椒水與催淚彈的場面,於是外媒稱之為
“雨傘革命”。
雨傘抗拒暴力統治
粵語叫雨傘為“雨遮”,或簡稱為“遮”。遮打是一百年前後香港著名的亞美尼亞商人。中環舊立法院前有個“遮打道”,遮打公園則是民眾常常舉行政治集會的場所,如今發生“雨遮革命”,“遮打梁振英”,真是冥冥之中有定數也。
香港最著名的雨傘廠商叫做“梁蘇記”,一九二○年從廣州來香港設分廠。“梁蘇記”是“梁書記”諧音,果然地下共產黨員梁振英可能就是香港特區政府的
黨組書記。這場革命還是“梁輸記”。因為雨傘在街頭運動中還可以防曬、防雨,還是格鬥當中最無奈的防身武器。當年中共吹噓以“小米加步槍”戰勝國民黨的飛
機大炮,說不定香港人也可以以雨傘戰勝特區政府與北京的暴力統治。
九月二十九日,我與內子楊月清飛到香港。飛機空空蕩蕩。到中環出機鐵香港站時,計程車站竟無人排隊等車,與以往大不相同。搭車去銅鑼灣怡東酒店,因為沿著海旁走,交通順暢,也沒有看到金鐘的群眾場面。
雖然我們是老香港,但是已經過氣,更沒有雨傘革命的最新資訊,因此約了鏖戰一夜的朋友帶我們去現場。我們所在的銅鑼灣也有“佔銅”,所以先到崇光百
貨前面的怡和街與軒尼詩道,由於我們穿了太陽花的恤衫,所以許多年輕人知道我們來自台灣,都投以友好的眼光。楊月清還在街邊的台子上發表鼓勵他們的講話,
介紹台灣公民團體聲援香港的記者會。後來看到熱血日報將之錄影放在網上。
前一晚警察對“佔鐘”使用暴力時,地鐵金鐘站被封鎖,阻止民眾去增援,這也是後來民眾“佔銅”與“佔旺(角)”的原因。在傳說習近平反對武力鎮壓而
暫停鎮壓後,金鐘站恢復停站,所以我們可以搭地鐵到金鐘。出站後,突然見到“佔中三子”之一的朱耀明牧師走過來,我們本來就認識,於是就跟他去廣場。也那
麼巧,走了不久又見到佔中發起人戴耀廷教授,因此再跟他去廣場,一路不少人與他們打招呼。
戴耀廷身體不適,話都講不出來,要求警察網開一面,從捷徑去廣場,警察請示之後拒絕,他就在附近休息。正好這個時候,又見到佔中三子的另外一位陳健
民教授,他正在接受記者訪問,要我等他一會兒。在等候期間,還見到立法會議員張超雄與胡志偉,大家都很忙,因此沒有講幾句。與陳健民是第一次見面,訪問結
束打了招呼寒暄幾句,我就到公民廣場。
到了公民廣場,楊月清再次上台講話,表示了來自台灣的支持。我因為了解到原先的“佔中”與後來的“佔鐘”有點小矛盾,立法會議員長毛梁國雄為此下跪。因此我說,不論“佔中”還是“佔鐘”,目的都要給梁振英“送終”,表示了團結的必要。
香港警察聽命北京指揮
在離開廣場回到地鐵站時,意外兩次看到學民思潮的召集人黃之鋒在兩個人的扶持下到現場。他在佔領廣場後被警察拘捕,兩天後被法庭宣判釋放。這是他獲
釋後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亮相。我們第一次見到他,不但個子矮小,而且很虛弱。可是文匯報以整版篇幅揭發這個十七歲小孩的“美國背景”,甚至說美國海軍陸戰隊
訓練他的格鬥術,這樣的造謠目的就是為拘捕他製造輿論,然後抄家。專上學聯秘書長周永康比黃之鋒更早被文匯報大批判,也與黃之鋒同時被捕,後來也獲釋。看
來香港的警察都要聽命於文匯報的指揮,真是可怕。
第二天拜訪立法會議員毛孟靜,意外也見到長毛,我與他聊了一下當年香港的“托派”問題。那晚民主黨主席劉慧卿約吃晚飯,但是因為她出席電台節目與接受幾位外媒記者的採訪,結束時已經十點半,飯館多已打烊,就在酒店的咖啡室吃三文治。
子夜,我們去“佔銅”,意外見到前民主黨主席何俊仁與一堆朋友高舉雨傘顯示“佔銅”。
因為據說旺角很熱鬧,華人民主書院有檔口,所以十月一號晚上去旺角看“佔旺”,人群集聚在彌敦道與亞皆老街街口,人數也很多,但是市民多過學生。香
港許多黑幫電影以旺角做背景,因此人們也很擔心那裡會出事。果然幾天後,黑道就毆打那裡的學生與市民造成流血事件。警察態度曖昧。
後生可畏,喜出望外
回到金鐘後,我們想到這是在香港的最後一夜,所以不想早離開。很幸運找到黃之鋒的指揮台,他與專上學聯的副秘書長岑敖暉在指揮台上調度人馬。在凌晨一點前宣佈已經有一千人包圍特首辦,要梁振英下台不用上班了。
凌晨快三點鐘時,糾察看我年事已高,請我在指揮台的地板上休息,我們遂躺下睡覺,再次體會太陽花學運期間在街頭睡覺的滋味。由於沒有任何遮蓋,從時令上來講,也已經入秋,所以我們著了一點涼,加上勞累,回台灣都感冒了。
二號早上五點就起身,不知道地鐵早班車是幾點鐘?一位好心人幫我查,說是六點○五分。快六點進站時,還有一些同學就睡在地鐵站附近的大樓裡。六點半到了銅鑼灣,一些同學還在馬路上沒有醒來,但是人數已經大減。
在“佔領”地區,見到許多支援物質。半夜,有貨車運來支援物質,說明市民的支持。我們在看到“雨傘革命”的稱號後,帶了五把折疊傘去,結果不但完全沒有用上,還見到現場有許多可以任意取用的雨傘,也是市民捐來的。學生們在傘面上寫上口號與訴求,我們拿了一把回來做紀念。
這次在香港,見到一些老朋友,有些簡直沒有想到會見面,真是喜出望外,但是也有一些沒有找到。但是年輕人見得少,即使見到黃之鋒,也無法攀談。然而
看到這些大中學生對大規模學生運動的指揮若定,具備大將之風,真是感到後生可畏。我們在後面支持聲援,出些主意可也。但是別想操控他們。北京與梁振英還停
留在他們後面有“長鬍子的人”在策劃,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樣大的運動,當然會打亂一些生活秩序,例如交通,有些店鋪生意受到影響。但是香港人會忍受,沒有大叫大嚷,因為這是爭取自由民主過程中必須付出的
代價。這是小代價,是不是要付出流血的代價,他們不知道,只有北京與梁振英知道。香港人的這點精神,反映出他們的素質,台灣人應該學習,不要因為眼前利益
而犧牲長遠的利益。
原文刊在《動向》雜誌 2014年10~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