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17 December 2012

鍾樂偉:金正日逝世一周年紀念

主場新聞 17-12-2012

打開北韓的年曆,你會發現他們有著與其他國家不一樣的國家假期:金日成誕辰紀念日 (太陽節)、金正日的生日 (光明星節)、朝鮮人民軍建軍日和朝鮮勞動黨創建日等等。在林林總總不同的奇異國民假期中,上年他們把國家的紀念日多增了一天,是2011年的12月17 日,那天是正北韓的國家領袖金正日逝世的一天。

金正日倉卒地離開北韓這個他管治了十七年光景的國家,把核子和導彈留下給他死前欽定成為北韓政權承繼人的三兒子金正恩。曾經留學瑞士、愛看NBA的金正 恩,今日成為全球首個80後擔當國家元首的歷史破革。瞬間消逝,今天北韓迎來了金正日逝世一周年紀念的同時,金正恩除了為北韓帶來首位以under- cut和all-back為髮型為領袖之外,其實還帶來了什麼改變呢?

政治:權力交接、新形象與肅清異己

接任安排

在2010年以前,北韓裡認識金正恩的人不多,外間也一直認為年事已高和身體欠佳的金正日會選他的大兒子金正男接任他在北韓黨軍政三大力量中的重要職位。 然而,就在2010年9月內金正恩的名字忽然出現在北韓的政治新任命的名單中,當時他被任命為人民軍大將及勞動黨中央軍委副委員長,眾人的目光都放在這位 當時只有20多歲的年青人身上。從他曾經在瑞士留學的背景,寄望當金正日百年歸老與其父金日成重遇的那一天起,北韓會從此走上改革之路。

姑勿論金正日在2011年12月17日是因為心臟病發導致死亡,抑或是有懷疑是被人暗殺,在短短只有兩年多時間栽培的金正恩,面對著連黨政軍都未有足夠認 識、認受和親信支持的環境,他在父親過世後一直都是以昔日金正日死前安排的管治班子來維持政權過渡穩定,當中以金正日妹妹金敬姬和妹夫張成澤為核心。

雖然金正恩被欽點為北韓不二的第三代世襲新領袖,但從他在12月17日正式接任以來,由於要在黨政軍三方面建立威信和屬自己的權力親信,金正恩也最終花了 8個月時間,才全面安坐北韓所有最高權力位置,包括在4月份當為朝鮮勞動黨第一書記和7月份被授予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官。

新形象

在極其講究形象工程的北韓政權,從昔日的金日成,到當年的金正日,再到今天的金正恩,也是以排山倒海的洗腦式形象建構,來維持人民對這個國度的擁戴程度。 金正恩在過去的一年,也是小心翼翼地從在國內未受廣泛認識的欽點領袖,到今天成為人民愛戴的北韓國家英雄,部署了多項計劃。首先,由於在剛接任初期時欠缺 一定的認受性,他多番刻意地以其祖父金日成為模仿對象 (因為金日成在北韓國內的擁戴程度比金正日高,而且貴為昔日的解放、建國英雄和擁有親民的形象),包括是外出訪問時戴上昔日金日成經常戴上的樵夫帽、主動 到訪不同公眾場合,與人民直接接觸等等。另外,他也明白北韓人民對其父金正日的支持只是出於恐懼多於真心擁戴,所以他也刻意把自己形象從父親的陰影下走出 來,例如他在接任不久便進行首次的全國性公開講話 (金正日生前只曾在國民面前公開說過一句說話),放下了單以神化為主調,增加自己的親民感。

新形象為北韓帶來新景象,也不得不提金正恩與他的夫人李雪主。以往金日成或金正日時代,甚少看見他們和夫人,像一般的西方領導一樣一同出席社會場合。金正 恩卻一反北韓常態,經常高調與李雪主一同出現在不少公開活動,李雪主更曾經被發現使用極名貴的外國品牌手袋和忘記了戴上金日成和金正日徽章的破革行為,明 顯是突破了舊日的常規與禁忌。

肅清異己

接任後坐立不安的金正恩,對於圍繞著身邊權力核心的人,大多是昔日在過渡期由其父金正日安排的親信壟斷局面感到不安,因而在權位陸續掌握後,便立即加緊肅清行動,把舊日功高震主的老幹部續一清除,換上自己的親信來鞏固權力。

首先是以在金正日葬禮期間喝酒為由槍斃了人民武力部副部長金哲,以殺一儆百來保證高層幹部對自己忠心耿耿。另外,當中最具爭議性的是在7月時忽然宣佈解除 了北韓軍隊最高負責人、前總參謀長李英浩的所有職務,目的是要打擊日益對政權干預越重的李英浩部隊。在短短的一年間,金正恩已肅清十多位高級幹部和軍官, 當中曾在金正日葬禮上護送靈車的「軍隊四人幫」更也全被肅清或降為閒職。

經濟:強盛大國與經濟改革

金正日為北韓留下最後的一個願望,是希望北韓在2012年達成「強盛大國」的國家目標,在經濟上實力出現大躍進。不知是否望不見改變的轉機而自殺,金正日 去世前的北韓經濟條件已到達崩潰的邊緣,面對著極嚴峻的聯合國、美國、日本和南韓的經濟制裁,北韓國內也出現了多次的水災或旱災,使北韓在2012年初時 已經沒有條件談上什麼「強盛大國」目標。

或許出於形象工程的需要,金正恩在穩定政權以後,首要的經濟工作是以西化的經濟文化引入,來麻醉人民對整體生活水準的實際需求。當中他最具興趣的是推動了 遊樂場現化化,包括建立一個全新的綾羅人民遊樂園,當中不少男女老少歡樂地在水上樂園享受衝浪、划艇帶來的刺激。另外,他也在北韓引入了以短裙裝亮相表演 的牡丹峰樂團女子組合和迪士尼於卡通人物的表演等等。此外,北韓自行研發的平板電腦、重建停工已久的柳京酒店和在平壤建立西式速食店等表面工程,都是金正 恩過往一年在國內經濟上麻醉人心的奇技淫巧。

今年夏天北韓國內曾一度出現「北韓開始推進經濟改革」的傳聞。當中金正恩於6月28日公佈了具有農業改革等內容的《新經濟管理改善措施》,試圖推進 2002年《7.1經濟管理改善措施》後最大膽的經濟改革。北韓擬推動之農業改革內容,主要內容為將15-20人共同參與生產之最基層生產單位,重新調整 為容許3-5人為農場生產小型單位。但時至近日,北韓並未出現「經濟改革」的動向,看來在黨內對改革等冒進措施依然有極大的保守力量在阻止其推行,未有改 變等跡象。

既然改革不行,美日韓三更在4月份起北韓發射火箭後加強經濟制裁,北韓在經濟上的唯一出路便是回歸到他的唯一外交和經濟盟友:中國。由於北韓的外匯不足, 一直都是以出口無煙煤等北韓僅有的天然資源至中國,換來從中國進口原材料、戰略物資和生活必需品等等。因而,中朝之間的貿易額便已佔上北韓整體對外貿易額 的接近9成。

為了進一步擴大中朝經濟合作,北韓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張成澤今年8月中率領大型代表團訪華,在北京出席兩國共同開發和管理中朝羅先經濟貿易區和黃金坪、威 化島經濟區聯合指導委員會的會議,並訪問中國的南方和東北。意圖是明顯透過與強化與中國的邊境經濟合作,北韓提供土地資源和廉價勞動力,來吸引中國的資金 來北韓發展,達致互利的情況。

軍事:先軍政治下,火箭技術提升

金正日時代奠下的「先軍政治」治國方針,是多年來穩定北韓國內政權安全的方程式。金正日把國家資源、糧食和福利一邊倒傾向軍方,以維持軍人的生活條件和待 遇為強化他們對金氏政權的效忠和向心力。當金正恩接任以後,也深明軍方的向背,將會大大影響他權力過渡間政權穩定性的道理,因而未有絲毫改動這管治大原 則。

縱然坊間一直揣測金正恩在較以傾重經濟建設的思維下,對先軍政治的治國重心會出現些微調節的可能,但是,自從4月份北韓勞動黨舉行第四次代表大會的時候, 新的黨章也把先軍政治寫入到了新的黨章,並且把金日成、金正日主義也寫進了黨章,更在其後的金日成誕辰100周年的閱兵儀式中厚待軍人,所以從部署上看完 全擯棄放棄先軍政治是不可能的。當然,近日金正恩不斷在人民軍的高層中進行大換血,舊日軍隊將領一一被撤換,顯然是把軍方的權力核心轉移至勞動黨中央委員 會,但新瓶舊酒不會動搖金正恩重祝軍方的決心,就單單看近月金正日多番出訪前線部隊便可略知一二。

除了軍人待遇以外,對火箭(導彈)發射的策略不變更是延續「先軍政治」的一大表徵。金正恩在接任的一年間,兩度以「和平研發太空衛星」為理由試射火箭。不 過較以往金正日時代不同,金正恩今年四月份第一次發射衛星的時候,高調地邀請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前來北韓拍攝和採訪,以借用外來人的實時監察證明並無其 他非民用的企圖。然而,結果發射失敗,衛星在發射不到兩分鐘後爆炸,令金正恩蒙羞。

可是,金正恩一直未有放棄繼續發展北韓的「衛星」或火箭技術,日前更爆出有伊朗導彈科學家一直長駐北韓協助其發展。因而在多個月來的改良技術後,北韓終於 成功在12月12日發射了「光明星三號」衛星進入軌道,令西方社會也震驚看到北韓的火箭研發和衛星發射掌握能力能夠在短短的8個月間有顯改善,是不簡單之 餘,也是新的安全威脅。

外交:美朝協議與對南韓的輿論反攻

早於金正日去世前,北韓曾與美國達成了一份有關二十四萬噸營養援助的協議,當中指明北韓暫時中斷濃縮鈾,以換取美國的糧食。然而就當在金正日逝世之後協議 談判中斷,美國也未敢對新上任的金正恩會否重啟對話寄予厚望。正當沒有期望之際,金正恩忽然主動向美國提出重談對話,並於2月29日達成協議。一時之間國 際社會對位年青領袖曾經帶有靈活、務實和正面的評價。

但北韓在短短16天之後便主動推翻了美朝協議,宣佈會在4月份利用「銀河三號」運載火箭發射「光明星三號」,違反了協議中北韓承諾暫停遠程導彈試射的條 款。自始,美朝間的關係又再回到停滯不前的對立局面,美國也因大選關係暫放對處理北韓問題的關注程度。直至上月當奧巴馬連任和北韓於近日發射火箭後,美朝 的新一輪外交角力又會再次出現。

相比之下,在過去金正恩執政的一年間,南北韓關係一直都只是單向地維持著對抗的景況,是南北韓多年鮮有地近乎沒有直接接觸的一年。由於年初金正恩在國內的 凝聚力未完成形成,因而挑動敵視南韓的國民情緒,來加強人民對金正恩的向心力。金正恩因而就在4月份內在北韓多次舉行大型動員「反李明博」的群眾運動,勞 動新聞朝中社等等輿論也向李明博宣戰,一時間李明博成為千多萬北韓人民的並同敵人。

脫北者減少

另外,為了一改多年來北韓在「脫北者」問題的被動性,金正恩今年也多次公開舉辦了「脫北者回歸北韓」的輿論活動。透過脫北者現身北韓講解在南韓生活的「苦 況」,因而選擇逃回北韓並被金正恩原諒的案例,打破以往一面倒認為南韓擁有天堂式生活的神話,向南韓統一部的輿論工程進行大反撃。同時,輿論戰外,金正恩 也大大加強了第一年管治期間中朝邊界的監察力,以極嚴密的監控防止再有北韓人民逃離北韓,因而今年整體脫北韓的數字大大減少,相比上年同期減少了5成。

2012是圍繞著東北亞局勢轉變較大的一年,金正恩在首上任的第一年便要面對鄰近地區不斷出現新領袖的外交格局。就在奧巴馬成功連任、習近平接任中共新領 導人位置、日本強硬派的安倍晉三回朝和南韓期望新總統會以新形象處理兩韓關係的相互影響下,下一年對金正恩的外交挑戰與不確性更會激化,是正真考驗這位 80後領袖的外力歷練了。

現為澳洲悉尼大學韓國研究系博士候選人,南韓韓國學中央研究院訪問學人,Roundtable香港國際關係研究學會總研究主任。研究興趣包括南韓政治與社會文化、兩韓外交關係及北韓核外交與經濟改革政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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