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5 October 2012

Kevin Kelly專訪The WELL創辦人:一個BBS站,影響了整個世代的網路文化(下)

Kelly:The WELL黑暗面的影響力遠大於光明面。當年我們有告解板,網友可不具名,想寫什麼就寫什麼,另外還有匿名板,算是4chan貼圖網站的先驅,同樣有網友匿名攻擊謾罵,到處惹麻煩。The WELL和AOL同時期出現,AOL卻更受歡迎,您覺得差別何在?

Brand:差別在我們沒有嚴格要求網友使用真名。我認為匿名問題很大,所以開始時,我不贊成匿名,後來內部起了爭議,另一派人覺得網路匿名,才能讓人暢所欲言,之後雙方妥協,改成允許網友使用暱稱。管理員知道誰是誰,每個暱稱都能追溯到信用卡持卡人,可是網友不知道這回事。

Kelly:要是能重頭來過,會採取不同作法嗎?

Brand:當然。問題不該只處理一半,我們該學祖克柏,把問題變成賣點。Facebook帳號經過朋友確認,大家都知道那是你,別人不能假裝成你,Facebook藉此創造出網路身分的自我審查機制,後來也變成獲利賣點。祖克柏翻轉問題,成就一番事業,我們當年也能這麼做,卻沒膽子放手去做。

Kelly:那個年代還沒有網路禮儀,花了20年,大家才知道怎麼對付網路小白,只要不去理會,就能解決小白。

Brand:新溝通媒介出現時,要經過各種嘗試,才有新的禮儀規範。

Kelly:還有新管理方法。如何對付不守規矩的人?容許界線在哪裡?數位時代發展20年,我最驚豔的是,數位科技比之前的科技,都更加人性化,不過這也有代價,所有的新科技都有反對者。

Brand:我們都暗自嘲笑這些反對者。看看我的藏書,裡頭大概有340本科技書籍,其中大概有15%在談新科技為何不可行、新科技潛藏的重大缺失。這些作者運用智識,找出新興趨勢的問題,向社會提出警告,有時他們說得一點也沒錯!有些潮流確實毫無道理。我們嬉皮當年追求的目標都沒成功,集體公社消失了,嗑藥更不應該。

Kelly:《紐約時報》記者John Markoff等人提出論點,認為數位革命受到當時反主流文化的影響,他們說嘻皮強調「自我世代」追尋心靈拓展,發展在科技面促成個人電腦。您怎麼看呢?

Brand:這樣的發展有跡可循,兩者確實有關連。1972年我為《滾石雜誌》撰稿,主題是電腦和駭客,文章第一句話就提到毒品,我一直很後悔。

Kelly:為什麼後悔?

Brand:太不符合時代潮流了。我還記得那句話大概是:「不管準備好了沒,電腦即將出現在人們身旁。這是發明迷幻藥之後,最棒的好消息。」這麼說真蠢。

Kelly:不過如今電腦真的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我聽您說,您不再使用迷幻藥,是因為迷幻藥不像電腦,能年年革新進化。現在您怎麼想,科技仍有反主流文化的傾向嗎?

Brand:反主流文化正逐漸凋零枯萎,當下最好的反主流文化是生命科學。據我所知,生物駭客都是年輕人,喜歡冒險、熱愛運動、也愛環遊世界。我不知道生物駭客是否跟電腦駭客一樣樂趣十足,不過生物駭客不像電腦駭客,他們更有責任心,會注意自己的不當行為。(譯註:生物駭客(biohacker)為了個人樂趣,操控基因序列,有點類似電腦駭客入侵網站,竄改程式密碼)

Kelly:20年前,我們以為網路會由大型媒體主導,結果卻由網友掌控,網路內容大多來自使用者。您認為生化科技會由大企業帶領,還是像網路一樣,由網友掌舵?

Brand:目前我認為生物科技渴望自由,同時也代價不菲,索價非常高昂(笑),兩股極端力量正相互拉扯。

Kelly:現今還有什麼讓您迫不及待?

Brand:我希望環保人士不要繼續製造恐懼,該為新科技感到鼓舞振奮,證據顯示,事情正朝這個方向發展,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基因改造生物,現在已經有基改蚊子,能預防登革熱。我最希望看到核融合發電(譯註:目前核電廠採用核分裂發電,會產生核廢料和輻射汙染,核融合安全、清淨,但技術尚未成熟),過渡期間則先用核能反應爐模組供電。你呢?

Kelly:我希望能進入無現金社會、發行全民身分證、實行徵兵制,還希望有電動單車、自動駕駛車、複製人。

Brand:過去20年來,重大事件都依照摩爾定律演進,高速發展成了常態,數位世界的快速進化也成了文化一環。這些都是《Wired》的基本主張,你們的理論大多成真了。

Kelly:我也注意到過往20年的另一趨勢,大家對未來不再興奮期待,未來的光環消失,不再令人渴望。

Brand:生物科技也是如此。很多人對未來充滿擔憂,想用憂慮的智慧,避免無知者犯錯。生化界的優秀人才很有負責感,了解基改生物和核能發電的後果,他們無法停止擔憂,為了避免不幸後果,決定積極參與發展。

Kelly:憂慮也能有幫助。

Brand:憂慮確實很有用。我有次在會議上,聽到生物倫理學家說了很有哲理的話:「要是你問的道德問題,出乎生物倫理學家的意料之外,那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也就是說,不要讓他們出乎意料,從開始就讓他們參與,這麼一來,即便發現研究有什麼可怕後果,生物倫理學家也會了解意外不大可能發生,還有萬一真的出狀況,該如何管控。

Kelly:過去40年,您都在研究數位程式,近年來卻轉變跑道,轉行研究基因密碼。

Brand:我受到科技歷史學家George Dyson的影響,他認為,從真實世界的觀點來看,數位宇宙正快速擴張,但從數位觀點來看,生物世界卻發展極為遲緩;人類是兩棲類,同時生活在數位和生物世界中,加速、減速的力量拉扯著我們。這聽來很不舒服,其實相當有趣。

Kelly:您最新的研究計畫是讓絕種的候鴿復活,之後還要帶領許多物種重回地球,打算怎麼做?

Brand:我們從滅絕生物標本上,取得古老的DNA,讓基因復活,物種或許能因此重生,重返地球。西班牙的庇里牛斯山羊,差一點就成功復活。要是候鴿能夠重生,人們更有理由復育西部的落葉林,給候鴿適當的棲息地。

Kelly:這個計畫讓很多人很不安吧。

Brand:希望他們了解滅絕物種復活的時代到了。最後或許連半業餘人士,都能在穀倉操作,我希望他們明白這有道德、透明度的規範。

Kelly:看來大家都需要指導手冊,告訴我們怎樣的憂慮才是理性的。

Brand:說得對極了!我們倆都熱愛科技,都因這股熱情獲益良多,但世界上也需要節制的聲音,需要有人觀察跡象,知道何時不需擔心,能放手去做別的事。其實這兩者之間自有相似之處。

 

 Kevin Kelly專訪The WELL創辦人:一個BBS站,影響了整個世代的網路文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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