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內地學生跟筆者談到，近來聽到愈來愈多「考公務員」的聲音，但她個人對「國考」（國家公務員考試）有點反感。事實上，大半年前有學生告訴筆者讀完金融碩士會去考公務員，我非常詫異。為甚麼花那麼大的力氣讀了那麼多書，去幹那麼無聊的工作？
我對香港公務員的印象是不多幹活，沒有上進心，政府部門是養老的地方。當然，如果你比較香港公務員和內地或大部分地方公務員，香港的效率的確高幾倍。但比 較香港的公務員和私營機構打工仔，同一類職位，公務員薪酬高工作量少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至少，在告訴過筆者有意投考公務員的人當中，以「薪高工時準」為 理由的就比「為市民服務」的要多很多。那些文員、行政助理職位，在私人機構值多少工資？政府以顯著高出市價的薪酬開設這些職位，差價是否就是騙了納稅公民 的錢呢？比如新舊制工資的差別。同樣的工作，新制的員工比舊制的要低很多，這是毫無理由，非常不符合公平市場原則的做法。
內地體制是尋租遊戲
至於內地公務員效率低的情況就更嚴重，除了基層人員以外，基本上就是小貪官與大貪官，吃喝玩樂，工作效率超低，以公謀私，學無所用，是社會的寄生蟲。這裏 的公務員泛指所有國企和事業單位。曾獲米爾頓．佛利民自由獎（Milton Friedman Liberty Prize）的中國經濟學家茅于軾發表中國國企研究報告指，國企生產效率是-1.5%，不單止沒有貢獻，還拖後腿。中國公務員體制，不過是很大的尋租遊 戲。
雖然如此，目前國企是必須存在，一如目前共產黨仍必須存在，原因可以參考林毅夫的《解讀中國經濟》。但隨着社會的持續發展，中國的改革，這種寄生的部分必 須及將會逐步減少。長遠來說，不合理的必須回歸合理。年輕人對歷史不了解，只是看到眼前的利益。八十年代，公務員是所有人都想要的職業。但是國企改革，鄉 鎮企業興起，然後到了九十年代末的大規模國企倒閉，打破了很多人的鐵飯碗。壟斷或者造成國家衰落，或者給打破，無論哪一種，希望在壟斷中成為小職員而獲利 是短視的做法。
更重要的是，尋租的成本也不低。因為每一個人都想尋租，尋租是競爭激烈的活動。經濟學重要的定理是競爭激烈的市場無利可圖。所以長遠來說，維持租金的成本 會等於得來的租金。我眼見的中國官員可能比在投行幹活還累，一天數場宴會，喝酒應酬，不到凌晨回不了家。同樣那麼累，相比之下，筆者更情願寫程序、算方程 式、做Excel。
現在考公務員的人多了， 也難考了。考入政府工作的人，要付出很高代價才能得到及維持這份工作，而我從心底裏認為這些工作沒有意義。當然，公務員中也有不躲懶的，正如中移動 （00941）也會有幹活的人。對於大部分經濟學家來說，政府只是必要存在的邪惡而已。我不是芝加哥學派，基本上是凱恩斯，對政府的態度已經是最好的了。
政府政策可外判執行
經濟學上，政府有提供公共品的角色。因為如果公共品全由私人市場提供，對社會不是好事，例如貧窮階層孩子就可能無法接受良好教育。
但是公共政策有兩部分，一是目標的制定，二是執行政策去達成目標。大多數公共目標的制定不能依賴市場，譬如讓窮人的孩子接受良好的基礎教育，讓收入不高的人在發生意外的時候有合理的醫療等。
筆者絕對不同意完全的自由主義。但是制定了目標以後，執行者不一定是政府。香港的直資學校就是很好的例子，拔萃、聖保羅男女校等是政府資助、私人管理的好 學校。又例如大學需要清潔的環境，但是不必由大學請人來做。大學管理清潔公司的能力肯定沒有專業清潔公司好。而且大學請的清潔工人，沒有競爭，做得好不好 沒有比較，效率自然低。如果是外判，做得不好可以隨時換，自然價廉物美。
經濟學上的「租金」是指與公平市場比較，所損失的資本與價值。外判職位的成本，比政府或大學等機構內部開職位低，當機構把職位外判，市場可以尋租的職位減少，而本來透過這些職位尋租的人自然不滿抗議。
君子愛財應取之以道
不時有學生投訴筆者教書像職業訓練，不講甚麼教育精神。這話沒有錯，而且我實在認為職業訓練很高尚。人為甚麼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因為家中已有十斗米。我 認為能夠憑着雙手養活自己，是當好人的最基本條件。法律和道德框架下，貢獻社會的最好辦法是為社會創造最大的收入，交最多的稅。有職業技能、專業精神、個 人能力，才有條件去「東家不打打西家」。可以「東家不打打西家」的，才有條件去挺起腰骨去說「君子有所不為」。
拜金很好，只要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工作生產出來的東西是有價值，應份得到回報。我爸媽縱然有4個收入很不錯的孩子，每月也給不少家用，但他們還是堅持一 直當清潔工到60歲退休為止。理由是自己賺的錢，才花得舒服。不容敷衍的工作，為社會創造價值，也是人生價值很重要的來源。相反如果幸福與養尊處休是建築 於納稅人的供養，就是殘民自肥，劫貧濟富。
香港中文大學應用金融學教授、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碩士課程主任，前巴克萊銀行常務董事，逾十年投資銀行工作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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