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鐵女人一張熱情握手的照片，向世界宣示了緬甸歷史上一個新紀元的到來。
文/龔小夏
2011年11月，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在《外交政策》季刊上發表了一篇題爲「美國的太平洋世紀」的文章。該文在提要中開門見山地指出：「世界政治的前途命運將在亞洲決定，而不是阿富汗或者伊拉克。」文章裏所說的「亞洲」，顯然指的是太平洋沿岸的國家再加上印度。
雜 誌剛剛上架，就傳來一系列緬甸快速地展開民主化與自由化進程的消息。美國總統奧巴馬當即給緬甸的反對派領袖昂山素姬打去電話，詢問後者是否贊成國務卿希拉 里前往這個軍政府統治下的地區。得到昂山素姬的首肯之後，希拉里很快便到這個封閉多年的國家進行歷史性訪問，且親自去拜會了被軟禁多年的昂山素姬。她們一 張熱情握手的照片，向世界展現了一個緩緩走來的新緬甸。
緬甸政局最近幾個月中令人目不暇接的突變，可以說完全出乎美國的意料之外。多年來，這個封閉的東南亞國家被美國列在全面制裁的名單上。官方在提到緬甸時，幾乎不會用到譴責之外的字眼。
美 國對緬甸變革的反應之快，也相當出乎世人的預料。國務卿希拉里和她的隨員到緬甸時，難免帶著懷疑與觀望的態度，但是却很快被政府官員所表現出來的誠意所折 服。隨行的助理國務卿波斯納後來對媒體透露說，去迎接他們的副外長貌敏在機場和美國人握手的時候，眼中甚至出現了泪花。
希 拉里從緬甸的破冰之旅歸來，立即提出「以行動回應行動」的政策。美國在西方各國中率先恢復了對緬甸的各種經濟援助。美國國際發展署、國務院等機構開始爲緬 甸發展提供資金，並開放了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亞洲發展銀行對緬甸的援助項目。兩國之間已經恢復了大使級外交關係。全面解除對緬甸的制裁也已經被 提上美國國會的日程。如果本次選舉的公正性和透明性獲得國際社會的確認，解除制裁緬甸的法案就有可能在國會通過。
對 於美緬關係閃電般的進展，絕大多數分析人士認為中國是最重要的因素。的確，中國是緬甸最大的外資來源國，最大的武器供應國，也是其泰國之外最大的貿易夥 伴。隨著近年來中國經濟的發展以及向東南亞地區的滲透，緬甸對于中國的依賴也越來越深。因此人們認為，緬甸改善與美國以及西方世界的關係，以降低中國的影 響是緬甸政府政治改革的動因。而美國也希望通過發展與緬甸的關係制約中國在東南亞的勢力。
這種流行的說法看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却未免過于誇大中國在緬甸政治中的影響。
從 緬甸這方來看，民主改革並不是某幾個人忽然心血來潮，而是過去一個世紀以來現代化進程的結果。十九世紀緬甸爲英國占領之後，歸屬于英印政府管轄，其地位在 殖民地印度之下，是「殖民地的殖民地」。在印度獨立之後，緬甸也獲得獨立，開始采用了議會多黨制。1961年，奈溫發動軍事政變，推翻民選政府，建立了軍 人獨裁政權。自那以來，緬甸人民組織過多次大規模的激烈的反抗行動。值得注意的是，在半個世紀的軍人統治下，緬甸的反對黨雖然一再被取締，但是反對黨的形 式並沒有像在中國那樣被完全閹割，人們對議會民主還保留著清楚的記憶。
軍 政府統治下的緬甸，實行的是以國有化運動為主體的社會主義制度。工商業被收歸國有，農産品被國家統購統銷。其結果與世界上所有的社會主義試驗一樣，百業俱 疲，民不聊生。緬甸從富裕的農産品出口國變成了人民吃不飽肚子的國家。政治上的專制與經濟上的貧困，使得緬甸成爲世界上最落後的國家之一。最近幾十年來， 中國、泰國、越南等鄰國的發展，給了緬甸人以極大的促動。包括部分軍方領袖在內的緬甸領導人，一直在尋找與國際社會接軌的機會。貌敏眼中的泪花，恐怕正是 因爲看到了自己國家有機會重新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在 美國這方，在發展與緬甸的關係中肯定會考慮到平衡中國在東南亞的影響這一因素，但這不會是主要的動因。事實上，從外交上來說，民主政府恐怕不比專制政府更 容易打交道，有時候前者甚至會更困難一些。然而，美國人民對于民主改革與民選政府情有獨鍾，這點也不斷反映在美國的外交政策上。昂山素姬在本次選舉中勝 出，必定大大地有助于推動美國國會通過解除對緬制裁。在幾十年的隔絕之後，雙方彼此之間缺乏信任和了解，也缺乏溝通渠道。新的美緬關係依然相當脆弱。緬甸 政治改革觸及了各種利益，在未來出現反复在所難免。
至 于中國，緬甸的政治改革以及新的美緬關係將會成爲一個相當大的難題。這些年來，中國的經濟影響大規模進入緬甸，在當地引起了負面反彈，密松水壩事件就是後 果之一。與獨裁的軍政府打交道，中國也許還有優勢，到了民主政體下，中國的滲透就一定會受到法律和民意的多重制約。西方放鬆、甚至取消對緬甸經濟制裁，將 使中資在緬甸面臨與西方資本的競爭。是以，美緬關係的新發展也會帶來中緬關係的新一頁。
全文刊登於《陽光時務》第十六期，可通過iPad訂閱《陽光時務》欣賞全部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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