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25 February 2012

绝笔报道——玛丽•科尔文于叙利亚

绝笔报道——玛丽•科尔文于叙利亚

我们身处大屠杀恐怖的包围中
译者:fking86 原文链接:http://select.yeeyan.org/view/257632/254118
在被围攻的叙利亚巴巴阿姆鲁(Baba Amr)飞地,玛丽•科尔文(Marie Colvin)是唯一一名英国记者。以下是她的绝笔报道。

原文:玛丽•科尔文,于叙利亚霍姆斯城(Homs)| 2012年2月19日
翻译:fking86

他们把这里叫做寡妇地窖。临时病床和凌乱的物品之间,惊恐万状的妇女和儿童人挨着人,被困于霍姆斯的恐怖之中;两个星期的无情轰炸令这座叙利亚城市摇摇欲坠。

这座木材厂位于遭围攻的巴巴阿姆鲁区,地窖里蜷缩着300人,20岁的努尔(Noor)是其中之一,她的丈夫和家人被炮弹和火箭弹所吞噬。

“我们的房子被火箭击中了,所以我们一家17口挤在一间屋子里,”她回忆道,3岁的女儿米米(Mimi)和5岁的儿子穆罕默德贴着她的长袍。

“我们两天没吃的了,除了糖和水之外一无所有,所以我丈夫出去找吃的。”这是她和丈夫玛兹亚德(Maziad)的诀别;她丈夫30岁,曾在一家手机维修店工作。“一枚迫击炮弹把他炸成了碎片。”

对于努尔则是祸不单行。27岁的弟弟阿德南(Adnan)就在玛兹亚德的身边,一同殉难。

艰辛或死亡,类似的经历地窖里的每个人都有。这里被当作避难所,是由于它是巴巴阿姆鲁少有的几个地下室之一。泡沫床垫靠墙堆放着,2月4日围攻开始以来,孩子们就没见过天日。除了一身衣服,大多数家庭逃离家园时都两手空空。

城里的供给稀缺得要命,唯一的食物是大米、茶叶和一些罐头金枪鱼,那是当地的酋长从被炸毁的超市里抢出来送给他们的。

上周,一名婴儿在地下室出生,看上去和她19岁的母亲法蒂玛(Fatima)一样被炮击吓坏了。法蒂玛家的平房毁于炮火,于是逃到那里。“我们没死就算万幸,”她喃喃说道。法蒂玛身心受创,断了奶水,只能给宝宝喂糖水;根本没有奶粉。

说不准她是不是已经成了寡妇;法蒂玛的丈夫是个牧羊人,围攻开始、炮火倾泻而至的时候他正在乡下,从此音讯全无。

寡妇地窖就是一面镜子,折射出坚守在巴巴阿姆鲁求生存的两万八千名男女老少的苦难;这个区遍布低矮的水泥房屋,被叙利亚军队团团围住。军队漫无目的地发射喀秋莎火箭弹、迫击炮弹和坦克炮弹。

复兴党大学(al-Ba’ath University)楼顶和巴巴阿姆鲁周围其他高层建筑上的狙击手看见人就射击。被围攻的第一天,居民被成群射杀,但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狙击手的位置,知道过十字口的时候会被发现,于是都跑着过去。大街上几乎看不到汽车。

几乎每一栋建筑的水泥墙都被坦克炮弹打成了筛子,或者楼上被火箭弹撕出个大洞。我所在的房子楼上上周三被火箭弹削平了。有些街道的所有建筑都倒塌了——家没了,只剩下衣服碎片、残锅破碗和残缺的家具。
一名反叙利亚政权激进主义者站在巴巴阿姆鲁被炸毁的石油管道前(美联社)


这是一座饥寒交迫的城市,炮弹爆炸声和阵阵枪声在上空回响。通信中断,电力被切。在他们的记忆中,最寒冷的冬天可以用柴油锡炉取暖,但没几家人有柴油了。冻雨滴满坑洼处,雪飘进玻璃尽失的窗户。商店全都紧闭,因此亲朋四邻相互接济,但家中所剩无几。死伤者多是冒险出去觅食的人。

由于害怕狙击手那双无情的眼睛,居民从上周起只好在屋顶间抛接面包,或者穿公用墙而过,以免被看见。

叙利亚人在大部分地区周围挖了一条巨大的壕沟,断绝人来人往。军队正在进行一场残酷的战役,以平息霍姆斯、哈马(Hama)和其他城市爆发的反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活动;阿萨德家族已执政42年。

在巴巴阿姆鲁,自由叙利亚军队(FSA,Free Syrian Army)是反对阿萨德的武装先锋,受到当地居民几乎一致的拥护,被看作是居民们的卫士。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阿萨德军队的坦克和重武器与自由叙利亚军的卡拉什尼科夫(Kalashnikovs)冲锋枪较量。

据悉,约有5000名叙利亚士兵部署在巴巴阿姆鲁郊区,自由叙利亚军昨天接到报告说,对方正准备发起地面进攻。居民们对此惊恐万状。

哈米达(Hamida)43岁,家里的房子被炸,与孩子们和妹妹一家躲在一座空公寓楼的一层,她说:“会有一场大屠杀。”

每个人的嘴边都挂着一个问题:“世界为什么抛弃我们?”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上周说:“我们看到居民区遭到不分青红皂白的炮击,医院被用作酷刑审讯,年仅10岁孩子遭杀害和虐待。我们目睹的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反人类的罪行。”然而,身陷地狱的无辜人们还看不到国际社会的援助。

20岁的阿卜杜勒•马吉德(Abdel Majid)正帮忙把伤员从炸毁的建筑物里抢救出来,他朴实地哀求道:“请告诉全世界,他们必须得帮帮我们,”他说道,眼神恍惚,浑身颤栗。“停止轰炸。求求你们,别开炮了。

若非战火,从黎巴嫩边境到霍姆斯的乡间旅程会是一派田园风光。土路旁的村子里,挤在一起的水泥房屋虽然不伦不类,但路旁柏杨树成行,路蜿蜒穿过果园,满是杏树和苹果树。

然而,这些天来,穿过这一地区的旅途恐怖密布。这片土地的大部分被居民称作“叙利亚自由区”,或自由叙利亚,由自由叙利亚军掌控。

但是,阿萨德的军队在学校、医院和工厂驻扎,在主要道路设卡。他们全副武装,以坦克和大炮作后盾。

因此,现在驱车前往霍姆斯就是在土路上颠簸,穿越纵横交错的田野,骨头都震得快要散架了。男人们聚集在反对派自由叙利亚军的检查站边的篝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任何形迹可疑的车辆。夜幕降临,黑暗中有人挥舞着手电筒,发出前方道路安全的信号。

每辆自由叙利亚军的车上都有一位当地的牧羊人或农民领路;叙利亚军队的武力可能占上风,但当地人清楚乡间的每条小路。

我沿着一条走私路线进入霍姆斯,并承诺不向外界透露;我在黑暗中攀越墙壁,钻进泥泞的战壕。凌晨抵达暗黑的城市,受到一群人的欢迎,他们渴望外国记者向全世界披露这座城市的苦难。他们太迫切了,簇拥着我上了一辆敞篷卡车,开着大灯,疾驰而去,卡车后厢上的所有人都在喊“Allahu akbar”——主是最伟大的。自然,叙利亚军队开火了。

所有人平静下来之后,我被塞进一辆小车,关掉灯,沿着黑暗而空荡荡的街道行进,危机四伏。正当我们驶过一段开阔的道路,叙利亚部队再次用机枪朝汽车扫射,并发射了一枚火箭推进式榴弹。我们赶紧开进一座废弃的建筑物隐蔽起来。

这座城市就是一出巨大的人间悲剧。居民生活在恐怖中。几乎每个家庭都遭受到心爱的人死去或受伤的打击。

哈立德•阿布•萨拉赫(Khaled Abu Salah)是一名激进主义人士,去年三月参加过霍姆斯的反阿萨德示威游行,他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手断了,肩腿被弹片所伤,绑着绷带。

他是名年仅25岁的大学生,冒着生命危险拍摄对巴巴阿姆鲁居民的大屠杀,在试图把两名被迫击炮炸伤的男子拖进一家临时诊所时险遭不测。

他上周说起当时的情形,他和三位朋友刚刚把伤员抬进仅有一名医生和一名牙医的诊所,正要转身出门,“一颗炮弹正好落在门口”。

“我的三个朋友当即死亡。”他们救助的两名男子也死了。

阿布•阿马尔(Abu Ammar)48岁,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上周有一天,他早上8点出去找面包。家里的房子被炸毁后,他和妻子以及养女在两位姐姐家避难。

“我回到家的时候,房子没了,”他说,眼睛盯着那座平房的残垣断壁。只有几面残墙矗立着。废墟中依稀可见女人的红上衣;自制腌菜坛子不知何故毫发无损。“阿里医生”是名牙医,充当着医生的角色;他说,从房子里救出了一名女性,到诊所的时候还活着,但双腿都被炸没了。她没能挺过来。


译后注:要和平,不要战争。战争是唯一可能将人们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东西。然而问题是,如何避免战争?  查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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