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本地的诊所去卖血,没有其他办法了。借贷公司的代理中介对我说,如果我不马上把债务还清,他们就不会从我家离开。我已经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餐具和衣物没有了。”扎辛在接受采访时说。
住在附近的另一位女士迪莎(Dilshad)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她总共的卖血所得大概是 1000 卢比(合 16.03 美元)。
“他们(微借贷公司)耍了我们,”同样住在该地区的瓦拉尔什米(Varalakshmi)也是一位家庭妇女,她这样认为,“有几个人上吊自杀了,还有许多其他人用卧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最令人伤心的一幕发生在 2010 年,当时正处于印度微金融(MFI, microfinancing)的危机最高峰。在印度人口排名第五的安得拉邦(Andhra Pradesh),从当年三月 1 日至十一月 19 日这段时间里,因为无法还债而选择自杀的人有 70 名之多。微金融也被认为是暴乱发生的成因,其所谓的团体借款模式(group borrowing model)打破了社区间的关系,并且增加了——而不是缓解了——穷人阶层的财政负担。
这场危机的到来不过是微金融概念出现几年之后的事情——基本上就是向一位穷人(几乎永远是女性)发放一笔小额贷款,这样她就能开始创业、摆脱贫困 ——这种做法在国际上获得了广泛的称赞,被认为是处理贫困这一棘手问题的有力解决方案。联合国经济和社会理事会(The United Nations Economic and Social Council)曾宣布 2005 年是“国际微信贷年(International Year of Microcredit)”。转年,穆罕默德·尤纳斯(Muhammad Yunus)和他本人在孟加拉国(Bangladesh)创办的乡村银行(Grameen Bank)因为在向穷人发放小额贷款方面富有先进性的工作,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数十篇学术文章的观点看起来都在支持着这个第三世界经济发展战略的价值: 世界银行资助研究的一份重要分析报告声称,微信贷降低了孟加拉国的贫困程度,其中一名研究员之后更是预测每年乡村银行的贷款人中有 5% 会脱离贫困。
但好景不长,之后不久,一些有关微贷款的残酷现实问题开始出现。许多研究结果意在表明,更高收益与更高借贷之间存在一种相关性,这一点遭到了普遍的 质疑。不仅如此,一次深入研究调查显示,贫困社区并没有因为引入微借贷的而发生太大的变化。2005 年非盈利组织国家经济研究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开始针对 52 个随机选择的印度贫困地区做生活质量数据监测,这些地区都配有新设立的微借贷网点。接着又选取了 52 个条件相似的贫困地区,只是没有微借贷服务。三年之后,在实施微金融的地区,诸如家庭支出等方面贫困指标上,数据的下限并没有变化。在微金融被经常授予功 劳的经济发展方面,比如健康、教育或女性权益等等,也没有任何影响。
微金融领域的专家大卫·鲁德曼(David Roodman)在《华盛顿邮报》撰文表示对微金融的前景并不看好,他写到就改进财政状况而言,“微借贷几乎不会对生活造成改变。”
在所有的微借贷模式当中,公信力最糟糕的就是“团体借款”,也就是向一个群体的贫困人口发放一笔钱,通常是一个街区的人,之后由借款人来决定如何在 社区成员中间发放这笔钱。这种做法避免了信贷行业中的道德风险,靠的是群体压力(group pressure),但却会摧毁像 Labor Colony 这样成员联系紧密的社区。
“(团体借款)彻底损坏了我们的关系,既是邻居也是借款人的团体成员会来我家坐着等还钱,”扎辛向笔者表示。她家的墙壁是明亮的蓝色,但是却需要修缮一番。“他们曾经向我大喊大叫,甚至责骂我们不还钱。”扎辛回忆说。
“还是私人的借款人好对付些,”她补充说到,“如果我们没有钱,把门锁上到邻居家里去躲一躲就好了,但是对‘团体贷款’这办法行不通。”
随着关于微借贷的悲剧故事传播开来,借款活动显著下降。微信贷峰会(Microcredit Summit Campaign)的数据显示,2011 年(也就是目前可查的最新的数据年份)未偿还贷款的客户数量首次从 2.05 亿下降到 1.95 亿。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安得拉邦在自杀事件频发之后施行的严格监管制度,这些新的监管制度限制了借贷机构在该地区向新客户发放贷款和收债的活动。
就在印度微借贷危机引来媒体关注的同时,波斯尼亚、摩洛哥、玻利维亚和巴基斯坦这些国家也在经历微金融泡沫,并引发了社会动荡和随后的改革。波斯尼 亚未偿还的微贷款从 2005 年的 2.75 亿美元连翻三倍多直到 2008 年的 10 亿美元,又在 2009 年的违约和勾销之后降至 8.3 亿美元。在玻利维亚,经历了 90 年代末的一段盈利之后,贫穷的果农在 2001 年携带炸弹闯入银行挟持人质,要求减免通过微借贷和消费者金融服务积累的债务。人质危机通过谈判获得了解决,但是债务减免并没有实现。
“问题的起因就在微金融变得越来越成功并为人所知之后,会有其他金融机构发现这是一个有利可图的生意。”丹佛大学睿曼金融学院 (University of Denver’s Reiman School of Finance)的教授麦克林• 克劳斯(Maclyn Clouse)表示。
随着借贷方供给的大量涌入,微金融机构对于借款人的要求越来越低,几乎毫无挑选地将贷款发给那些将钱用于非生产性活动的人,比如购买电视或者偿还另外一个微借贷的债务。这些都是高利贷,利息要比当地传统的借款服务高。
“我有四个贷款要还,”扎辛村子里的阿米塔(Asmita)在接受采访时说,“我要给女儿办婚事,修房子。我不得不再申请贷款,当我无法还贷的时候,贷款机构要我把房子抵押出去。他们还坐在我家等着收债。”
微金融业正在考虑想办法把风险降低,其中之一就是建立信用机构,提醒微金融借款方某个客户有无法还贷的风险。信用纪录则通过社区用户的口述调查方式 获得。政府也在尝试给微金融业务创造更好的环境,比如印度现在就要求收款人上门必须由政府官员陪同,防止越线行为的发生。不过,微金融业和政府如今对于这 个发展战略是否能够缓解贫困都持批评态度,曾经那些激动人心的夸赞如今都成了批评的声音。
“或许,新的模式不会触及金字塔的底层,”波士顿大学金融中心的副主任尼尔•艾斯腾(Neal Estey)表示,“但是当你向那些每天靠 4 美元而不是 2 美元过活的人放贷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值得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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