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以色列八天的激烈交火期间, 哈马斯武装组织以通敌为由残酷地处决了24岁的沙鲁夫, 以此在加沙地带确保忠诚、压制异议。
加沙地带拉法——法德勒·沙鲁夫(Fadel Shalouf)在加沙一处繁忙的街头被处决后的第二天, 他的家人去停尸房领他的尸体,他们发现他的双手仍然拷在背后。 统治加沙的激进派系哈马斯(Hamas) 没有提供面包车运尸体下葬, 所以他们把他放在了两位坐在轿车后排的男人腿上。
对他短暂而寂寂无闻的一生,这是一个不光彩的结局。 沙鲁夫被加沙的内部安全机构抓捕时年仅19岁。 他的家人坚持认为,他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渔夫,擅长设计风筝。 但是2011年1月一家哈马斯法庭认定他向以色列提供情报, 导致2006年人民抵抗委员会(Popular Resistance Committees)指挥官阿布·阿塔亚(Abu Attaya)遭到暗杀。
在上个月与以色列八天的激烈交火期间, 哈马斯政权武装组织残酷地公开处决了24岁的沙鲁夫, 以及其他六名通敌嫌犯。 摩托车拖着其中一具尸体穿过加沙城一个社区的大街小巷, 另一具尸体被丢在一个交通环岛上示众。 这种由蒙面枪手执行的私刑杀戮,凸显了通敌者的可悲处境。 在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漫长的冲突中,他们只是双方追逐的猎物。
沙鲁夫的表哥,28岁的艾哈迈德·沙鲁夫(Ahmed Shalouf)说,“法德勒活的时候穷,死时依然穷。 他们把这些人的尸体在大街上留了几个小时,人们向他们吐口水、 扔石头。他们不是只杀了法德勒,他们杀了我们所有人。”
对以色列来说,虽然它有高科技来追踪恐怖分子, 但是线人也是实现定点攻击的重要情报工具, 就像这次冲突开始升级时击毙哈马斯军事指挥官艾哈迈德·贾巴里( Ahmed al-Jabari)的那次袭击。对哈马斯来说, 这些人是潜藏在内部的敌人,对他们加大诉讼力度、 偶尔高调处决是确保忠诚、压制异议的有力心理手段。
前情报官员以及熟悉此问题的专家指出,这些通敌者往往十分痛苦, 由于以色列政府对他们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力, 他们才被迫为以色列效力。举例来说, 一些人是在申请赴以色列就医的许可时, 或者为换取在以色列坐牢时略好的待遇或提前释放而被收编的。 另一些人触犯了一些伊斯兰教的禁忌,如饮酒、通奸等, 以方威胁他们如不提供情报,其行为就会被曝光。
以色列国内情报机构辛贝特(Shin Bet)前局长雅科夫·佩里(Yaakov Peri)说,“没有什么能取代线人, 因为线人可以进入他们的家里,有时甚至能了解他们的想法。 不论是无人机还是其他任何科技手段,你都需要有背景情报, 需要线人的协助。
佩里说,巴勒斯坦通敌者可能可以报销一些开销或者拿到少量工资, 但是“你永远不会变成富人。”
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杜鲁门和平研究所研究员希勒尔·科恩( Hillel Cohen)关于这一问题已经写了两本书, 他说一些加沙的通敌者“做这个完全为了钱”,而“ 有些则是为了更宏大的目的”;他说,很少有人真正支持以色列, 但很多人的确对哈马斯有意见。
科恩解释说,“我采访了很多通敌者,他们有一种自卑情结。 他们认为西方、以色列要比阿拉伯世界好很多。 我听到过这样的字眼,‘我们一钱不值。’ 有时候这的确是他们的想法, 而有时则是以色列官员灌输给他们的想法。”
在现代以色列建国以前,通敌行为就是以巴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至少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英属巴勒斯坦托管地时期, 犹太人的地下活动中。1994年, 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谈判代表签订的《奥斯陆协议》(Oslo Accords),甚至在加沙和约旦河西岸两地各划出一个村子, 来安置被怀疑有间谍行为的约1500名贝都因人,确保其安全。
近年来,串通以色列的定义已经拓宽。哈马斯中一些人, 以及其他更激进的团体认为,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 Palestinian Authority) 与以色列就约旦河西岸的安全保障进行协调时,也是在帮助敌人。 2007年哈马斯在选举中获胜,控制了加沙地带后, 居住在这里的对立派系法塔赫(Fatah) 的成员几乎都成了怀疑对象。向犹太人出售土地可以被判死刑。
但是虽然两方的专家估计, 从1987年第一次巴勒斯坦起义开始到1994年, 有1000名涉嫌通敌者被处死,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被迅速判决、 处死的。但从那时起,人权组织记录的案例相对而言却少了很多。 根据以色列主要人权组织B’tselem的数据, 1995年以来, 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和哈马斯的法庭总共判处了106起死刑, 其中40起罪名是通敌;自今年9月以来,已有6人被处决。
2008年到2009年,以色列在加沙发动上一次攻势“ 铸铅行动”(Operation Cast Lead)时,哈马斯监狱被炸毁,至少十几名通敌者乘机逃脱, 后均被公开处决。 而上个月违反法律程序的处决不过是当时情景的再现( 七名男子全部经过庭审和判决,但其中多名, 包括沙鲁夫的上诉仍在审理当中)。那次处决后, 哈马斯努力通过法庭来追究通敌者的罪行,而不是在街道上, 但这次的法外处决与他们的承诺无疑背道而驰。 这凸显了这个靠激进抵抗立足的组织, 现在试图管理一个政府时所面临的两难境地。
哈马斯的军事组织卡桑旅(Qassam Brigades)声称对这几起处决事件负责, 但一些哈马斯领导人对此却表示谴责。加沙的天平人权中心(Al Mezan Center for Human Rights)主任伊萨姆·尤尼斯(Issam Younis)称,他周四曾与哈马斯司法部长会面, 确信他们正在调查这些处决事件,会将行凶者绳之以法。
沙鲁夫死后四天,他的亲人在采访中称, 他是在2008年1月10日,在去海边捕捞沙丁鱼、 黑鲈鱼和螃蟹的路上被绑架的。他的父亲穆萨拉姆·沙鲁夫( Mussalam Shalouf)称,九天后他被安全部门传唤, 发现沙鲁夫的几根手指断了,身上还有熔化的胶管滴液烧伤的痕迹, 他抱怨称自己在审讯期间曾被绑住脚踝倒吊在天花板上。 穆萨拉姆一共有10个孩子。
表哥艾哈迈德·沙鲁夫说,法德勒不但没有通敌, 还曾经帮助抵抗组织带了四名战士进入埃及水域, 突破了以色列在加沙海岸的海上封锁。他提供了一张拍摄在阿布· 阿塔亚被杀前后法德勒的照片,照片中法德勒拄着拐杖, 艾哈迈德认为这张照片证明了他和暗杀无关。
艾哈迈德·沙鲁夫说道,“他除了一张手机SIM卡之外一无所有, 他怎能通敌呢?他甚至不能在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名字。”
艾哈迈德指着一处曾是温室的废墟说, 法德勒以前就睡在这里一个粗糙的平台上,他还说,“ 如果他是通敌者,至少已经造了一间屋子了。 他应该已经买了一部车,买了一些衣服了。”
他的家人说,自从法德勒入狱,邻居们就再也不正眼看他们。 他的弟弟巴德尔(Bader)一年后因相似的罪名被捕, 不过还未判决。57岁的穆萨拉姆·沙鲁夫说, 等巴德尔获释或者被处决,他们就会离开加沙, 可能去瑞典寻求避难。
老沙鲁夫说,“就好像我们生活在一个牛棚里,依次等着被屠宰。 自从我的儿子们出了事以后,我恨所有的人。我甚至恨我自己。”
from 纽约时报中文网 http://cn.nytimes.com/arti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