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晨,在东京闹市银座的苹果专卖店前已经排了一晚队的数百人,随着太阳逐步升起,气氛也愈发热烈了起来。日本并不是缺少消费品的国家,基本上看不到排队购物的现象,更没有彻夜排队的必要。不过苹果粉丝在iPad新版第一天销售的时候,一定要凑这个热闹。
有人用纸板做了一个iPad穿在身上,不断在队伍中走来走去。这让那些穿古代武士服装的苹果粉丝,其打扮显得有些没有技术含量了。
与苹果专卖店仅有一街之遥,走过去用不了三分钟的索尼大楼,此时则十分的冷清。这样的冷清已经持续了几年。很多日本人认为,世界上最该推出iPad这样产品的公司,本该是索尼等日本企业的,但遗憾的是那些在生产电脑、家电、数码产品的日本企业,如索尼、东芝、NEC、富士通等等,没有一个做到了这点。
现在松下、索尼等正处于非常时期。随着日本财年就要进入到4月开始的新的一年,松下等企业的在2011年4月1日到12年3月31日的财年中的巨亏,让日本民众有些寒心。
地震后的日本企业,在日元升值、国内市场通货紧缩、能源供应有可能出现不足的时候,其国际环境同样遭遇了重重困难:与韩国等企业的竞争,让日本感到十分吃力;在泰国建设的工厂又大都在洪水中遭受到了较大的损失。 日本企业需要转型,家电等产品似乎要夺回市场占有率已经面临太多的困难,而下一步向哪里转进,日本在摸索之中。
内斗:日本电视、数码企业俱损
日本在分析企业财务的时候,最常用的季刊便是东洋经济新报社出版的《会社四季报》。3月12日出版的最新版《会社四季报》有这样一段文章。
“松下-9000亿日元,夏普-3000亿日元,索尼-2200亿日元,日本主要机电企业在截止到2012年3月的2011年财年中,各家企业均负债累累。”
松下等企业的最终损失,可能比我们在2月看到的新闻报道要更加巨大。以生产家电、数码产品为主要业务内容的日本机电企业,似乎要轰然倒下了。
10年前,松下电器公司制定的轰轰烈烈的“选择与集中”战略,曾经让松下获得巨大收益,日本机电企业显示出了顽强的生命力。但忽然间松下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9000亿日元的损失,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一个数字,而松下该如何从困局中走出,尚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明。
“只要你是电视厂家,那你就必然会亏损。”信州大学教授真壁昭夫下这样给日本电视企业下了结论。
看起来是这样的。松下、夏普、索尼等,亏便亏在了电视业上。在日本国内。日本企业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诸家电视企业切磋技艺,各自保有一块自己的天地,国内竞争太激烈了便去国外。在40年前开始,大概世界各地最重要的广告商便是日本电视制作厂家了,品牌一个赛一个。
但环境变了。在北京、上海的家电量贩店,最显著位置的电视,已经和日本厂家无缘多年,特别是想在卖场上找一个日系品牌的解说员都非常的困难。买回日系品牌的电视,一旦出了问题,保修也和中国国内厂家比,要慢很多。让人们真正能够感受到的是,过去日系电视独揽天下,现在则各国各厂家百花齐放。日系的价格偏高,功能偏少,和中国、韩国企业比起来相对差了一些。
于是,我们看到的日系电视企业内部切磋也变了味。“日本企业间的激烈竞争,让我们在国内、在同一个行业内耗尽了资金、精力,而没有取得像样的成绩。”一位从事日本贸易方面研究的日本官员对笔者说。
如果能有好的技术,日本企业也许能挽回一局,比如松下押宝的“等离子”技术。从大屏幕电视的生产成本看,等离子优势很强,松下曾经希望把32英寸以下的市场让给液晶,之上的便要让等离子独揽天下。
在这个判断之下,松下加大了对等离子的投资。2004年决定在兵库县尼崎市建设等离子工厂,从05年到09年共建设3大组装厂,总投资4850亿日元。
“但随着液晶向40英寸以上的大屏幕电视进军,松下投建的等离子工厂,基本上没有收回投资,更不用说有所盈利,便在2011年10月停产了。”日本记者杜耕次说。
松下并购三洋电机,在时间的选择、并购成本的计算上也出了很大的问题。2011年松下并购了三洋电机,当时用去了6600亿日元,其中5180亿日元用来收购三洋品牌。但由于三洋与松下的业务重合部分太多,三洋品牌对于松下来说只是买下而不用。很快在松下的财务报表中,我们可以看到购买三洋品牌的损失费为2500亿日元这样的记录。松下在等离子、并购三洋方面的失败,导致该公司出现巨额亏损。
至于索尼、夏普等在电视上的亏损,主要来自和韩系企业竞争处于劣势。进入3月以后,索尼、夏普的总裁纷纷换人,但并不能力挽狂澜,让索尼、夏普在2012年迅速找到盈利方程式。因为日本机电厂家内斗的模式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转向:开发独自技术,开拓新市场
“如果光看到了松下、索尼的财务报表,而没有将大多数日本企业的情况都过目一下的话,恐怕会在判断日本经济走向时出现错误。”日本企业(中国)研究院秘书长颜志刚说。
在松下公布自己的财务报表时,日立公司也在差不多同一个时候,晒出了2011年度的成绩:盈利2000亿日元。
日立也曾经是家电视组装厂家,以至于到了现在,不论在中国还是去欧洲,提起日立,人们会想到的是日立电视,特别是在中国福建组装的日立电视。
“但是,日立已经决定从电视中撤退出来了。”日立公关部的发言人在2011年对笔者说。这包括将在中国福建的日立等离子电视机组装厂交给中方厂家。较早地从电视中撤退出来,至少日立没有了这方面的包袱。
索尼等是否也会从赤字较大的电视事业中撤退出来吗?从三月初索尼召开董事会后,向日本媒体发表的内容看,尽管就要走马上任的新总裁号召大家拿出新产品。但“没有人举手说,自己有让人眼睛一亮的产品。新总裁很是无奈。”一位接近索尼公司的杂志记者说。
日立能够下决心放弃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电视事业,是因为该公司在社会基础设施上找到了新的、不用与其他厂家激烈竞争的产品。“从发电、水处理到交通系统,日立均有自己的产品。中国的城市化进程,给日立在中国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机会。”日立中国区总裁大野信行说。2011年一年1000亿人民币的在华营业额,也将在2015年提升到1600亿元。
日立那样的大企业,有较长的产业链,通过集中做社会基础设施,开拓国外市场,能有较大的发展余地,但普通企业走的则是另外一条路。
从世界市场看,在汽车产业中日资企业占了28%的份额,液晶电视为41%,在医疗领域(9%),手机(15%)等方面也有很大的潜力。其中有日本企业直接组装的产品,但更多的是通过提供零部件、原材料的形式,从中拿到份额的。
《东洋经济周刊》记者还统计了日本企业占有60%到100%的领域。如:偏光板保护胶片、防反射胶片等,日本企业占有绝对垄断地位。再如高张力钢、晶片、偏光板、光学镜头、陶瓷电容等,其市场占有率也都在60%以上,而且今后较长一段时间,想超越日本企业并不容易。
日本企业的强项在这些领域,家电在日本经济中所占的地位已经越来越少,这种转型特别值得我们关注。
困难:政治成为日本的最大阻力
“政治的不作为,是日本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东京神田,一家钢铁企业的副总裁说。
日本国家在抗震救灾方面制定国家预算的速度并不慢,18万亿日元的规模也相当的大,本来是能够让灾区迅速出现变化的。“但是,地震一年了,需要盖的房子、厂房并不少,但我们这样的生产钢管的企业,要能够拿到订单,似乎还要再等半年。”副总接着说。
绝对对行政官员的不信,让民主党在执行各种预算的速度非常的慢,经济复兴迟缓。
三菱材料技术公司是一家做工程的企业,在耐心等了一段政府项目后,最后决定还是需要自己去开拓新的客户。“距福岛核电站只有三公里的一家制药厂,是我们负责制造安装的全部设备,现在不能用了,需要再建一座新的药厂。但我们并不能等国家给救援资金,工厂那么多的工人需要有新的工作。”副总裁星和夫说。如果民主党内阁能迅速推进救灾建设的话,日本经济的恢复本来是有很大希望的。
“日本经济有可能因为通货紧缩而继续失落,而此时提升消费税税率,无疑让日本经济雪上加霜。”日本经济评论家田村秀男说。
按民主党的计划,在今后两年先把消费税税率从现在的5%提升到8%,然后再次提升到10%。日本在1997年曾经让消费税从3%提升到了5%,结果因为日本国内市场的通缩,经济长期萧条,国家税收从当年的51.9万亿日元,下降到了2011年的40.9万亿日元。消费税的提升对经济的影响不言自明,但民主党一意孤行。
在日本国内市场相对收缩,需要尽快开拓国际市场的时候,民主党政府选择了强化日美同盟,拉开与中国距离的外交路线。如果中日政治关系顺利、民间感情良好,日本企业自然能放心到中国投资,加强与中国的交流,日本经济也能在中国迅速发展的时候,获得发展的机会。但日本民主党政权更愿意在意识形态上执行对华强硬政策。
“日本最大的困难,不是不能完成震后复兴的任务,也不是企业不能顺利转型,是日本选择了民主党执政。在过去的一年里,民主当政权的执政效率低下,而今后迅速出现改变的可能性并不大。”在东京,企业界、媒体、学者中不少人这样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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