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新政府的上任，通常會帶來外交策略上的改變，這在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明報》早前社論中論及了今年對中國最重要的兩個大選，台灣總統選舉與美國總統選舉。這兩個選舉固然重要，但與中國近期外交爭議最大的南海諸國，也存在換屆的問題，它們也會對中國南海局勢有很大影響。
比如，印尼總統佐科在2014年10月就任之後，對南海的政策從原先的中立調停人的立場轉變為更積極的當事人的立場（比如日前對納土納群島的強硬表態），為中國的南海立場帶來很大壓力。
「親西方」阮晉勇傳成越南第一把手
越南將於1月召開十二大。在去年底舉行的十一屆十三次全會中，表決通過了下一屆的領導人提名。十二大會正式換屆。現在，提名名單還是保密中。但有傳言，現任總理阮晉勇將會接任成為總書記，成為越南的第一把手。西方媒體也一致看好阮晉勇。阮晉勇出生在南方的金甌市，上調中央之前，長期在南方工作。若傳言成真，這將會是繼阮文靈（1986－1991）之後第二位出任這個職務的南方人士，意義不可低估。一直以來，阮晉勇和現任國家主席張晉創都是改革派的標誌性人物，他也被認為是「親西方派」。正是在他們的主持下，越南推動多項改革開放的措施，特別是加入美國主導的TPP（跨太平洋伙伴關係協議）。
在2014年的981號石油平台事件中，阮晉勇表現令人矚目，他是越南各領導人中最堅決「對抗」中國的一個，5月11日在第24屆東盟峰會上，他向中國提出正式抗議。但同時他也張弛有道，親自發短信呼籲國民不要上街示威，最後成功平復越南的「反華」示威，其能力得到稱道。雖然被廣泛認為是親美派，但他也能很好地抓住平衡點，在慶祝「解放南方」40周年的大會上，他公開譴責（當時）美國的帝國主義，既贏得了民族主義者的歡心，但又把歷史和現實區別開來。此外，他的外交能力也是在越南政壇首屈一指的，無論美國、日本甚至俄羅斯都對他頗為尊重。
可以設想，在阮晉勇坐上總書記之位後，在內政上必然會進一步推進政治改革；在外交方面，必然會進一步靠攏西方；在南海問題上，阮只會比前任更加強硬，也更可能仿效菲律賓那樣，通過國際法庭或者仲裁機構解決南海問題。中國在南海可能會受到進一步的阻力。
菲國換總統 面對中國壓力或讓步
與此同時，中國也不乏好消息。這6年來，最令中國頭痛的莫過於菲律賓總統阿基諾三世了。而他終於要結束總統任期了。由於菲律賓憲法規定總統不能連任，阿基諾這個「可恨」的角色大概可以不這麼頻密地出現在中國視線之內了。
菲律賓人也有自己的民族主義情緒，但和越南人堅韌的性格不同，生性隨意的菲律賓人抵抗中國的意願並不像越南人那麼強烈（這也和歷史上中國多次侵略越南有關），國力（特別是軍事實力）又比越南差一大截。如果換了一個總統，面對中國的壓力很可能就會讓步。只有阿基諾三世，有堅定的政治立場、足夠的政治資源和圓滑的外交手段，才能頂住中國的壓力。
兩岸三地的民衆對阿基諾印象都不會太好，大陸人會記住阿基諾與中國在南海問題上「搞對抗」，台灣人會記住廣大興28號漁船事件，香港人會記住馬尼拉旅遊巴士事件。但對於菲律賓人乃至東南亞來說，阿基諾三世執政的幾年，卻注定要留下深刻的印記。在內政方面，阿基諾一掃阿羅約時期的腐敗之風。在南方穆斯林問題上，他勇於和南方達成歷史性的邦薩摩洛全面協議，根據正在擬定的「基本法」，賦予南方穆斯林享有「一國兩制」下的「高度自治」的權利，中央政府只負責南方的外交和國防，南方穆斯林可以使用自己的法律（伊斯蘭教法），沒有篩選地選出自己的地區行政長官和立法機構。如果能在本年立法成功，無疑會是一個巨大的成就。
菲國以柔制剛 比越南更難纏
在外交方面，在被中國相當突然地奪取黃岩島的控制權後，菲律賓沒有崩盤，2013年的仁愛礁危機中守住對仁愛礁的控制權。在這個過程中，菲律賓淋漓盡致地發揮了「弱國優勢」，成功地在國際塑造了「被中國欺負的弱者」的形象，在國際輿論中佔盡上風。同時，菲律賓通過多邊外交，鞏固了美菲關係，並加強了菲日、菲越、菲印（尼）關係，也堅定了在南海議題上東盟一致對抗中國的立場。最值得一提的是，菲律賓善於運用國際法維護自己的利益，頂住中國施加的巨大壓力，在國際仲裁庭對中國展開南海問題的訴訟，並運用法律技巧，成功地讓國際仲裁庭宣布對諸多的請求擁有管轄權（可望在今年作出對菲律賓有利的判決）。儘管這惹來中國政府的反感和打壓，但這種以文明的方式解決爭議的做法，得到了世界性的讚揚和支持。事實上，就連中國的國際法學界，也大多數認可「菲律賓懂得用國際法爭取利益」，認為無理取鬧的只有11%（註）。 對中國來說，以柔制剛的菲律賓，是比關於硬碰硬的越南更為難纏的對手，無怪被視為眼中釘。
由於菲律賓現在選情激烈，暫時難以確定誰能勝選。但縱觀各位候選人，都沒有一個能同時具備阿基諾的立場、能力、政治資源與外交手腕。如果阿基諾支持的盟友羅薩斯（Mar Roxas）能夠勝選，那麼阿基諾可能仍然會在幕後發揮剩餘影響力。否則，阿基諾的政治影響力無疑將大為減弱。這對中國來說是個相當不錯的消息。
註：www.21ccom.net/articles/world/zlwj/20151124130833_all.html
作者是歷史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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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黎蝸藤的歷史博客 http://dddnibelungen.blogspot.com/2016/01/blog-post_1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