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的血腥内战已经三年,难民们只好躲进丛林,在罗马时期的洞穴中避难。这些连野兽也不愿栖止的洞穴,如今成了叙利亚人战火中的家园。无数家庭在饥寒交迫中盼望和平。
叙利亚萨尔贾赫——一年前,当一架叙利亚军用飞机在阿卜杜勒卡德尔·达尔维什(Abdulkader Darwish)家附近投下一枚炸弹的时候,他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把家人召集起来,然后逃离了这里。他拿着一把铁铲走进了当地的橄榄林中,在那里挖开了一个废弃的罗马时期洞穴封闭的入口。
九个月后,达尔维什大家族的几十名成员挤在潮湿而几乎没有任何照明设备的空间里已经经过了一轮季节交替。他们的邻居一直在增加,他们是叙利亚西北部一个地下社区的居民。
和几个孩子挤在洞里的达尔维什说:“这里有很多洞,有一排,就像一个古老的村落。所有洞穴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现在都住了人。没有一个空着的洞。”
随着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政府和反对派之间的血腥内战进入第三年,而阿萨德的军队仍然在严厉打击与反对派结盟的社区,无数叙利亚家庭正在古老的洞穴中等待着暴力冲突的结束。据联合国(United Nations)估计,共有400万人因为战争而背井离乡,而且这个数字似乎每周都在增加,而这些叙利亚家庭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
他们的生存环境十分艰苦——每天都要努力才能不挨饿、受冻,保持身体干燥,他们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捡柴取水,同时还要仔细听是否有飞机和炮弹靠近。
每个人对这些地下避难所起源的解释都不同,很多洞穴都位于其他罗马时期遗址中。有人说,它们原来是畜栏。还有人则表示,这里是公元前几世纪人们在修建更加精致的寓所时临时居住的地方。也许有些原来是地窖。
不管开挖这些洞穴的最初意图是什么,叙利亚的洞穴再次变得重要起来。现代人之所以使用它,是因为它们厚厚的墙壁为生活在战火中的人们提供了一线生机。
伊德利卜省的村民说,有数以万计的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虽然无法核实具体数据,但是有迹象表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失去或逃离家园,对洞穴的需求超过了可供使用的洞穴数量。
“我来这里的时候,只找到了这一个洞,”51岁的艾哈迈德·谢赫(Ahmed Sheikh)说。他们一家人所生活的洞穴比达尔维什家有四个房间的拥挤洞穴更小,地势也稍高一些。
在这个省的其他城镇,一部分人还留在家里。在这些地区,有些家庭只把洞穴当做临时的防空洞,只在危险时刻才跑到这里。他们的避难所各式各样,既有在石壁下方新凿的洞穴,也有深藏于地下的类似地窖的房间。这种被称作“贝利”(beli)的房间位于村民房屋的地下,人们通常在这里存储食物和动物的饲料。
拥有这种避难所的幸运儿,可以在这些临时避难所中储存一些可悬挂的煤油灯、毯子和铺盖卷,这样,一家人就能在这里度过最危险的几个小时或几天。
但是,对萨尔贾赫等很多村庄,政府似乎都在用一种特别的愤怒态度对它们施以打击,这里的危险程度自然另当别论。人们已经完全从村子中心搬到了边缘地带的洞穴里居住。在阿萨德军队力量削弱到无法再经常把炮火射入他们从前的居住地之前,他们不打算离开洞穴。
谢赫说,“住在村子里,而又不用随时面对死亡威胁,这是不可能的。”
谢赫在去年夏天占据了这个洞穴后,花了35天对其加以改造。他安装了一个烧木材的箱式火炉,凿开了一个通风口,挖通并搬出泥土,还挂起厚毛毯减少进风,隔离出一块比其他地方暖和一些的区域。
他家非常讲究。最暖和的房间布置得很整洁,鞋都码放在墙边。他说,“我总是保持房间整齐。”
但是,单单整洁无法使他们远离苦难。他表示,熬过冬天后,他妻子的双腿就肿了。三个小孩患有胸部感染和耳痛。
他说话时,一只行动缓慢的黑甲虫从墙壁上落到了他脚边,这个有他拇指一半大的甲虫背部落地、无法动弹。
谢赫捡起了甲虫,并将它朝洞口扔去,就像扔石头一样。
他说:“现在,你亲眼看到了我们被迫过着怎样的生活。”
阿萨德的军队在伊德利卜平原低地占领了一家砖厂,时而从那里发射出火炮。士兵们向山区的城镇开火,也就是武装反对派的所在地,那里出了一些著名的叛军指挥官。
谢赫表示,他们这个大家族中已有25人被杀害,其中大多数人在此类攻击中中枪死亡,有几个人在前线作战时死亡。
“我们的情况就像落海者一样,”他说,“落海者找到了一根木棍,然后就尽可能抓住它。但我们已经失去了25名亲人。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整个谢赫家族都会消失。”
萨尔贾赫镇有很多洞穴,另一名居住者易卜拉欣·哈吉·穆萨(Ibrahim Haj Musa)今年50岁,黑暗中,他站在潮湿的石柱旁,宣泄对外部世界的不满,他指责联合国及西方国家没有采取措施,减轻叙利亚的疾苦。穆萨表示,西方政府不为反对派提供武器,只给予有限的援助,他们本质上与伊朗、俄罗斯和中国串通一气来摧毁叙利亚。这种想法在叙利亚非常普遍。
他说:“然后,他们邀请我们参加叙利亚之友(Friends of Syria)会议。这算是什么朋友?”穆萨这里指的是以法国和美国为主导的多边组织召开的会议,该组织承诺支持叙利亚反对派。
在第一个洞穴的入口处,达尔维什15岁的儿子艾哈迈德(Ahmed),在洞穴门上方的石板上刻下了一个阿拉伯词语。这是艾哈迈德给他们的洞穴起的名字,他刻的是“家”。
达尔维什提到这个名字时,显得无可奈何。“狼之类的动物都不愿住在这样的地方,”他说。“但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在高处,石块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厕所的外墙,一块悬挂的毯子被当做厕所门,遮住明沟。
几名儿童从另一个洞穴探头向外看,更远处,谢赫的一位亲戚阿齐扎·谢赫(Aziza Sheikh)将洗好的衣服挂到室外的绳子上。
洞穴内,五个月大的优素福·谢赫(Yousef Sheikh)睡在一个小吊床上。阿齐扎·谢赫表示,她在这个洞穴度过了产前的最后几个月,然后离开洞穴到一个救护站产子。
阿齐扎·谢赫说,她在孩子出生后几小时就回到了洞穴,在地下抚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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