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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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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近平最近在太平洋彼岸出手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似乎在自挖墙角的大动作。许多海外评论家们和观察家们都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这样搞?对此,美国智库的布兰切特先生提供了一种现实主义的解释。
裘德·布兰切特(Jude Blanchette)是美国智库战略暨国际研究中心(CSIS)中国研究主任,他在最新两期的《外交事务杂志》(《Foreign Affairs》)连续刊登了两篇文章——“习的游戏”(“Xi's Game”)和“习的自信游戏”(“Xi's Confidence Game”)。他认为,习和他的前任不同,对中国现状很不耐烦,特别是在最近几个月,习近平在台海问题上,在处理国内科技巨头方面,在挑战国际秩序方面,具有明显的紧迫感;但目前颇为流行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假设,并不能为习近平的这种紧迫感提供令人信服的解释。
第一种假设认为,习近平正在推动的一系列政策举措,是为了重建有利于中共的全球秩序。第二种假设是,作为一个摇摇欲坠且过时的列宁主义政治体系的焦虑监督者,他必须努力保持对权力的控制。布兰切特说,这两种叙述都含有真实成分,但都不能令人满意地解释习近平紧迫感的来源。他认为,更准确的解释是,习近平的计算不是由他的愿望或恐惧决定,而是由他的时间表决定。习近平巩固了如此大的权力并打破现状,是因为他看到了他面临的十到十五年的有限时间窗口,看到了中国的人口逆转、结构性经济放缓、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全球力量平衡从美国转移,构成了“百年未见的深刻变化”,而面对百年未见之大变局,习近平认为,中共必须有大胆的即时反应。
布兰切特关于习近平的时间表和紧迫感假说,和我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认为,目前在海外华人学者和观察者中流行的极权主义假说,不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解释;一些专家用习近平试图建立极权体制来解释他的行为,固然有道理,却不能解释习近平何以最近以来加速推动对党和社会的整治,甚至到了自乱阵脚的地步,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习近平的种种倒行逆施在党内和社会上居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制。我认为,习近平用急剧缩短了的时间表引发的紧迫感,绑架了中共,绑架了中国。以下是我的进一步解释:
习把他的民族复兴时间表从2050年提前到2035年,这加剧了他的紧迫感。四年前中共举行19大时,习近平期待中国在2050年建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强国,其间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20年到2035年,第二阶段从2035年到2050年。政论家邓聿文认为,这两个阶段决不是随意划分的,而是习有意要连任到2035年。如果再参考中共今年以来采取的手忙脚乱的大动作,习近平显然缩短了他的强国时间表。这就是布兰切特所说的,习近平“将视野缩小到未来十到十五年的狭窄窗口”,将自己定位为一场为期15年的竞赛,以此显示他的专注与决心。而这个时间表的突然变动,依我之见,肯定与2020年发生的新冠疫情有关,和美国国内政治的持续分裂有关,和习近平关于“东升西降”和中共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个人判断有关。
为了尽快实现他民族复兴的使命,习近平加速建立并巩固了一人说了算的决策体系。许多迹象显示,习近平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大事都施加了个人干预和影响。比如,关于中共六中全会会前、会中和会后的定调与口径,几乎都由习近平一人主导。整顿私企、金融业、赌博业,也都由习近平说了算,而逮捕澳门赌博业巨头周焯华(外号“洗米华”),习近平做了六次批示。再比如,身为阿里巴巴创始人和亿万富豪的马云,在商界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因为私见特朗普,让习近平不满,受尽惩罚和羞辱。再有,中国的“战狼”外交在国际上臭名昭著,都是因为习近平的鼓励和嘉奖。
综上所示,习近平的游戏建立在他突然缩短的民族复兴时间表上。民族复兴大业对习而言,是天下大事唯此为大,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下
上文提到,习近平的游戏建立在他很可能突然缩短的民族复兴时间表上,习近平用这个时间表引发的紧迫感,绑架了中共,绑架了中国。本文着重分析习近平游戏的特点和终局。
习近平的游戏有这样几个特点:首先,习近平显然在下一盘极具野心的大棋。在这个游戏中,习可能至少会执政到2035年。从2022年到2035年,将是习近平游戏中最重要的十几年,其重要性甚至要超过他从2012年到2021年的十年执政。对他而言,最容易的事应是中国经济总量会很快超过美国,而中国的军事力量和科技力量也会迅速缩小与美国的差距,甚至在2035年会不相上下,但要超越并非易事。到了2035年,也许习近平还要亲眼看到和亲手做到,台湾已回归大陆。到了那时,他希望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已建成社会主义强国,在世界舞台上成为一言九鼎的国家。
习近平游戏的另一个特点是,为了下这盘大棋,急于求胜的习近平丧失了应有的耐心。共产党领袖毛泽东和邓小平在国际舞台上维护中国利益时都曾表现出一种战略耐心。毛曾经告诉美国总统尼克松,中国可以等100年再收复台湾,而邓小平曾经承诺香港实施的地方自治50年不变。但习近平急躁偏执,既没有毛邓的政治耐心,也没有他们的信心,更没有远见,反而下了一个大赌注,认为时和势都在中国这一边。特别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他更坚信,中共现在恰逢历史上罕见的优势,必须大胆抓住机会。这就是习近平屡次强调“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习近平游戏的第三个特点是,丧失了耐心的习近平进一步巩固他的一人决策体系,变本加厉地操纵极权体制,把中共和中国置于极端危险的境地。在虚妄的自信下,习近平的急于求胜,让他丧失了基本的理性思维和理性认知的能力,步入急躁、偏执、顽固、盲目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只能使习陷入没完没了对自己、对美国和对世界的误判之中,直到最后失去任何回转余地。
习近平游戏因此会大概率地出现这种终局:习可能有得有失,但得少失多。习近平的“得”在于,党内对习近平不满甚至希望制约他的人,可能会大大消解于习的急于民族复兴而导致的紧迫感。我们知道,中共党内和红二代内部有人对习近平动了他们的奶酪而对习近平严重不满,甚至想要习下台。但他们对习的不满可能会让位于对他的支持。党内希望对习有所制约的人,有可能屈从习的强国时间表,或者说被习的中国梦和民族复兴梦绑架,而把制约当作次要的问题。现在在中共党内,看不出有任何强有力的反习势力,也可能是因为在民族梦复兴的问题上,他们赞同习并屈从习。
但是习近平游戏的“失”可能远远大于“得”。这是因为,这个游戏的野心太大,执行力太弱。习现在眉毛胡子一把抓,多条战线同时出击,顾得了东顾不了西。而中国官员中除了少数人对他绝对忠诚之外,大多数官员采取旁观、躺平和不作为的姿态,这就导致中共的执政能力大幅削弱。
习近平要全党全国人民服膺他野心勃勃的强国时间表,为了他的中国梦做出牺牲,只能成功于一时而不可能持久成功。因为一人决策体系终会出纰漏。习近平的这种一人决策的体系和极权体制演绎到今天这步田地,已经使任何政策和路线的调整、修正或改革,变得越来越困难。此外,习取消了任期限制,和日益增长的紧迫感叠加在一起,使中共出现任何大纰漏的几率越来越高。
所以,从短期看,习近平有可能获得一些成功。但从长期看,他的游戏非常有可能得不偿失。习近平的大棋可能蕴含着大悲剧。在可能到来的大悲剧中,正如布兰切特所洞见的那样,习近平不明白的是,他自己就是他游戏的最大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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