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政黨背景以及立法會議席的學民思潮很清楚，民意才是自己最大的籌碼。而自兩年前就開始進行的反國教運動，讓媒體以及街站宣傳成為學民思潮積聚民意的兩大武器。
在互聯網時代出生的「90後」很明白新媒體的效力。黎汶洛現在還記得最開始被政治吸引，是來自臉書上一張2010年反對興建高鐵及拆除菜園村的照片：「一 個年輕男孩，蒙著自己的臉，手舉標語『年輕人，已經準備流血與革命』。我一看，這到底是在幹嘛。難道他們不知道革命會帶來大量犧牲嗎？」點開圖片去看， 「文章卻有根有據，言辭溫和，邀請大家快快樂樂地參加抗議集會。」16歲的黎汶洛帶著相機去了現場，認識了同樣拿著相機的黃之鋒。
學民思潮從2011 年5月成立時， 就創立了自己的臉書專頁，如今粉絲總數超過17萬，再加上核心成員分別過千人的追蹤者，以及黃之鋒個人專頁逾13萬的粉絲，能及時發放組織的各種動態，號召人們支持以及隨時根據人們的留言、按「讚」情況調整行動及口號。
但這並不是以網絡的熱情就可點燃革命的北非或中東。儘管Facebook於8月底公佈的數據顯示，香港每10個居民就有6個人是活躍臉書用戶，比例全球最 高。不過在剛推翻僅就任一年的民選總統的埃及，三分之二的人口為30歲以下。而依據香港政府數據，65歲以上的老人佔全港人口比例為13.3％，並預計在 2033年佔比達到25％。
「臉書只是回音壁，他會放大實質的影響力，」黃之鋒說，「更何況，我們要接觸的普通市民，許多並不使用臉書。」擺街站因此成為學民思潮極為重視的一環。這 是社運界不常使用的手法。「以前都是有事，大家就上，不需要積累群眾，」研究範圍涉及香港公民社會發展的羅永生說，「香港的公民團體很少專注政治議題，學 民思潮選擇脫離一般社運模式，較為重視組織。」
從9月中學開學起，學民思潮就開始了旨在宣傳全民提名的每周街站計劃。22日，被喻為今年全球威力最強的超強颱風—天兔逼近香港。在天文台「風暴將構成嚴 重威脅」的預警聲中，學民思潮緊急將原定的4個街站，減至1個，並額外設立能讓市民了解最新風暴訊息的電腦。街站的動態，加上全港可供露宿者棲息的庇護中 心地址，配上寫有「無論天兔還是狼英（對梁振英的戲謔），我們都不怕」的設計圖片，相繼發佈於臉書，在不到3小時裡，總共贏得近7000個「讚」。「一般 政治宣傳都好悶，我們想要帶入一些主流、流行、軟一些的元素，」小時候學過畫畫的林朗彥負責組織所有的設計和文宣工作。在那張「天兔＋狼英」的圖片中，他 緊隨iPhone新推出的iOS 7，嘗試了扁平化設計（Flat Design）風格。
除了藉著社交媒體讓即時的行動被看見之外，今年3月初，學民思潮還創辦了自己網絡的論述平台《破折號》，一、兩個月出一份紙版雜誌，隨街站或者遊行時派 發。「學民思潮是一個行動的組織，在街頭要善用6秒時間，又短又快地吸引市民，而《破折號》希望讓人進一步了解背後的論述，」劉雪盈說。她是《破折號》的 總編輯，大二社會科學系學生。從小與支持共產黨的爺爺聊天，不知怎麼地在大量閱讀「遍佈犬儒心態」的中國古代史中，建立了「關心社會是一種責任」的意 識，14歲時寫了自己第一篇政論文章。
這份以中學生為主要對象的雜誌，提倡「面對生活中的政治」，從補習、街道上藥店增多與中港融合的關係等生活現象入手，試圖推動學生的公民意識。黃之鋒稱它為學民思潮的「另一個品牌」：「破折號不直接講政治，但嘗試變相增加學民思潮在學生中的認受性。」
學生這邊的人氣積攢一直沒有放下。學民思潮已經聯繫香港超過100個中學生團體，問他們是否有意向參與「公民權利體驗日」活動。按黃之鋒的說法，這個11 月開始的活動會請教授普及政改知識，參加的學生可以獲得「課外額外活動」的積分，而男校女校的學生會安排在同一營，因此這又將是一次聯誼。「學很有型的公 民知識，還可以拿到學分，又可以認識新朋友，」黃之鋒說，「才宣傳不到一個星期，已經有40個中學生團體表示對這項活動很有興趣。」
名為「學民之友」的支持者數據庫也在建立之中。非學生的一般市民，只要做簡單的登記，就能以短信—這種方式能涵蓋不上網、沒有智能手機的市民—即時了解學 民思潮的動態。「社民聯曾經在一次活動中，號召了2000名支持者。這是多大的能量！ 」黃之鋒說，「終有一天，我們也需要call 人出來。人從哪裡來？就要從這裡來。」
要完成如此多項的活動，學民思潮不得不迅速擴張。從反國教之後約20名成員，百多名義工，學民思潮如今已經發展成擁有50名成員，以及450名義工和地區行動組組員，規模超過了香港第二大民主政黨—公民黨，逼近700多黨員的民主黨。
500人按組織架構分為三層：擁有投票權的成員—所有決議需三分之二成員通過才可執行，又可細分為召集人（黃之鋒）；三名發言人（周庭、黎汶洛、林朗彥） 以及主管所有行政工作的6人秘書處；義工—多在反國教時期就已加入，有經驗者經過面試並且獲得三分之二成員投票通過，可以升為成員；地區行動組組員—最新 加入組織的群體，在成員及義工的協助下，負責擺街站、派傳單等一系列工作。
整個學民思潮按香港、九龍及新界東、新界西分為四區來組織，每區有兩至三名成員擔任地區聯絡人，分別在五、六名義工的協助下，管理該區約100名地區行動 組組員。按照成員、義工、地區行動組三個類別，分別召開兩周一次的成員大會，一個月一次的義工及地區會議。在一季一次的大行動前，則會召開過百人的全員大 會。在日常聯絡中，所有人通過數十個Facebook、以及WhatsApp群組聯絡。這兩種能方便傳遞圖片、影像、網址的通訊方式，保證訊息快速地流 通。
毋庸置疑，這個組織架構呈現金字塔形，頂端則是黃之鋒、林朗彥、黎汶洛、周庭以及暫居幕後的張秀賢。「已經有社運人士批評我們口口聲聲搞民主，但組織架構 卻十分『獨裁』，」林朗彥說，「但這是目前最有效率的運作方式。雖然我也很擔心，時間一長，這個組織因太成熟而失去機動性，變成搞運動的公司。」
學民思潮對外界的滲透一直保持警惕，並有意識地保持組織的純潔性。「要做我們的成員，需由地區行動組組員一步步升至義工，並經成員大會投票，難過入黨。而 且我們絕不允許已經加入政黨的人，成為成員，」黃之鋒說，但他同時承認，要做地區行動組組員，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只要填一張表格，就行。
儘管每次的新人大會都會建議，義工及地區行動組成員，盡量不要接受媒體訪問。但這個沒有強制性—也不可能強制性實施的規定，基本上沒有實質性作用。已經有 不少地區組員，一加入就將臉書狀態改成「在學民思潮」。黃之鋒承認，「有不少人進來只是想要認識女朋友。」這反映了學民思潮在中學生的流行性，但這同時是 一顆埋伏的炸彈。
「很多人以為我們只是普通的社運組織，以及搞社運很有型。他們不知道我們在搞政治。搞政治，說錯一句都不可以，」林朗彥說。但他同時承認，目前沒有辦法解決保證人手以及規管人員這個矛盾。
對於迅速膨脹的組織，黎汶洛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我當然會與大家打招呼及說加油，但我不會參與幾十人的飯局或者和他們走得太近。人容易感情用事，我希望保持自己的判斷，以免僅僅因為跟人關係好，就同意他人的立場。」
學民思潮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2014年中旬佔領中環設立的電子公投。按佔領中環的構想，他們會在明年5月左右設立電子公投，歡迎社會各方面提出普選 方案—只要符合佔領中環「普及而平等的國際標準」這一遊戲規則。「我們一定要在電子公投中勝出，將全民提名變成全港市民支持的方案，」黃之鋒說。
與真正的選舉不同，這次電子公投允許15至18歲的未成年選民投票。「這是一般政黨或團體根本不會顧及到的群體，如果我們能贏得這一區域選民的全部投票，我們的勝算就會很高，」林朗彥說。
這次虛擬的民間公投將在2017年發揮實際的效力。屆時，這群「未成年選民」中最年輕的人，都將滿18歲。「如果我們在2014年能發動15至18歲的人出來投票，將非常有說服力。這些人是未來的選民，他們必定會影響2017普選的進程，」黃之鋒說。
「以運動方式發動政改」的學民思潮正在得到新一輪的矚目，包括與他們立場不同的人。「戴耀廷自己沒有人。誰有人？泛民政黨有人，學民思潮有人。」反對佔領中環的民間團體「幫港出聲」召集人之一周融8月底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
「學民思潮不是政黨，沒有太多後顧之憂，如果能動員到民意，相信會給北京帶來壓力，變相為泛民政黨提供商榷空間，」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副教授成名表示，但 他對學民思潮將「全民提名」視為談判底線持保留意見：「在許多民主國家，全民提名都不是唯一提名方式。何況政黨提名能保證執政者在受到公眾監察之餘，也受 到政綱的制約。受歡迎的政治人物難免會導致個人崇拜，反倒不利於民主體制的穩定。」
而反國教運動獲得的成功也正成為另一種包袱。「我們一度被定性為『好乖』，所以現在有不少人覺得我們不再純潔，也去淌政治這淌渾水。」林朗彥說。他表示，如何一點點拓寬市民的接受度，是學民思潮「正在研究的重要議題」。
「全民提名，全民普選」口號的下一句是「重奪政府」。「請問你們是要革命嗎？」在與林朗彥的一次談話中，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是「重奪政府」口號的提出者。
「你可以說這是一種想法上的革命，」這個念文化研究的19歲男生，對香港主體性的建構有嚴肅的想像：「重奪政府，就是去想我們要怎麼樣的香港。除了普選， 還有教育、商貿、土地⋯⋯這些議題現在是什麼樣的，又可以是什麼樣的。比如我們的交通規則，所有人都說是沿襲英國而來。但我們是不是現在還要這種規則，都 可以想一想。」
他敏感地意識到如今講「香港人的政府」很容易「落入圈套」：「上一輩的人講我是香港人，會被批評沒有國家意識；而年輕一輩的人講起香港人，很容易去到絕然的排外。」
不過學民思潮似乎兩者都不是。在我的採訪中，每一位學民思潮成員都能說出「我是中國人」五個字。「小時候有一天突然發現，香港的全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就想，哦，香港前面還有個國家，」被問起怎麼建立起「中國人」意識的周庭說。
但對於未來的中國，他們有自己的期待。「最好的情況是，有一天香港能以自己的方式帶動中國，」林朗彥說。
在那一天來到之前，投入政改算得上第一步。黃之鋒對「全民提名」在電子公投中勝出，十分有信心：「我們從現在起每周在全港擺八個街站，會一直擺到公投那 天。沒有一個政黨在這麼做。」如果勝出但得不到政府的支持—「我們不排除大規模非暴力佔領性運動」；如果萬一在電子公投中失敗—「我從現在起就做好了引咎 辭職的準備」。
「但明年你應該要忙著準備考公開試吧？」
「不，我算過了，」他輕快地笑了起來，「那時我剛好考完了。」
那將是又一個漫長而熾熱的暑假。¬（完）
文：呂陽
原文刊於《彭博商業周刊/中文版》第20期
在互聯網時代出生的「90後」很明白新媒體的效力。黎汶洛現在還記得最開始被政治吸引，是來自臉書上一張2010年反對興建高鐵及拆除菜園村的照片：「一 個年輕男孩，蒙著自己的臉，手舉標語『年輕人，已經準備流血與革命』。我一看，這到底是在幹嘛。難道他們不知道革命會帶來大量犧牲嗎？」點開圖片去看， 「文章卻有根有據，言辭溫和，邀請大家快快樂樂地參加抗議集會。」16歲的黎汶洛帶著相機去了現場，認識了同樣拿著相機的黃之鋒。
學民思潮從2011 年5月成立時， 就創立了自己的臉書專頁，如今粉絲總數超過17萬，再加上核心成員分別過千人的追蹤者，以及黃之鋒個人專頁逾13萬的粉絲，能及時發放組織的各種動態，號召人們支持以及隨時根據人們的留言、按「讚」情況調整行動及口號。
但這並不是以網絡的熱情就可點燃革命的北非或中東。儘管Facebook於8月底公佈的數據顯示，香港每10個居民就有6個人是活躍臉書用戶，比例全球最 高。不過在剛推翻僅就任一年的民選總統的埃及，三分之二的人口為30歲以下。而依據香港政府數據，65歲以上的老人佔全港人口比例為13.3％，並預計在 2033年佔比達到25％。
「臉書只是回音壁，他會放大實質的影響力，」黃之鋒說，「更何況，我們要接觸的普通市民，許多並不使用臉書。」擺街站因此成為學民思潮極為重視的一環。這 是社運界不常使用的手法。「以前都是有事，大家就上，不需要積累群眾，」研究範圍涉及香港公民社會發展的羅永生說，「香港的公民團體很少專注政治議題，學 民思潮選擇脫離一般社運模式，較為重視組織。」
從9月中學開學起，學民思潮就開始了旨在宣傳全民提名的每周街站計劃。22日，被喻為今年全球威力最強的超強颱風—天兔逼近香港。在天文台「風暴將構成嚴 重威脅」的預警聲中，學民思潮緊急將原定的4個街站，減至1個，並額外設立能讓市民了解最新風暴訊息的電腦。街站的動態，加上全港可供露宿者棲息的庇護中 心地址，配上寫有「無論天兔還是狼英（對梁振英的戲謔），我們都不怕」的設計圖片，相繼發佈於臉書，在不到3小時裡，總共贏得近7000個「讚」。「一般 政治宣傳都好悶，我們想要帶入一些主流、流行、軟一些的元素，」小時候學過畫畫的林朗彥負責組織所有的設計和文宣工作。在那張「天兔＋狼英」的圖片中，他 緊隨iPhone新推出的iOS 7，嘗試了扁平化設計（Flat Design）風格。
除了藉著社交媒體讓即時的行動被看見之外，今年3月初，學民思潮還創辦了自己網絡的論述平台《破折號》，一、兩個月出一份紙版雜誌，隨街站或者遊行時派 發。「學民思潮是一個行動的組織，在街頭要善用6秒時間，又短又快地吸引市民，而《破折號》希望讓人進一步了解背後的論述，」劉雪盈說。她是《破折號》的 總編輯，大二社會科學系學生。從小與支持共產黨的爺爺聊天，不知怎麼地在大量閱讀「遍佈犬儒心態」的中國古代史中，建立了「關心社會是一種責任」的意 識，14歲時寫了自己第一篇政論文章。
這份以中學生為主要對象的雜誌，提倡「面對生活中的政治」，從補習、街道上藥店增多與中港融合的關係等生活現象入手，試圖推動學生的公民意識。黃之鋒稱它為學民思潮的「另一個品牌」：「破折號不直接講政治，但嘗試變相增加學民思潮在學生中的認受性。」
學生這邊的人氣積攢一直沒有放下。學民思潮已經聯繫香港超過100個中學生團體，問他們是否有意向參與「公民權利體驗日」活動。按黃之鋒的說法，這個11 月開始的活動會請教授普及政改知識，參加的學生可以獲得「課外額外活動」的積分，而男校女校的學生會安排在同一營，因此這又將是一次聯誼。「學很有型的公 民知識，還可以拿到學分，又可以認識新朋友，」黃之鋒說，「才宣傳不到一個星期，已經有40個中學生團體表示對這項活動很有興趣。」
名為「學民之友」的支持者數據庫也在建立之中。非學生的一般市民，只要做簡單的登記，就能以短信—這種方式能涵蓋不上網、沒有智能手機的市民—即時了解學 民思潮的動態。「社民聯曾經在一次活動中，號召了2000名支持者。這是多大的能量！ 」黃之鋒說，「終有一天，我們也需要call 人出來。人從哪裡來？就要從這裡來。」
要完成如此多項的活動，學民思潮不得不迅速擴張。從反國教之後約20名成員，百多名義工，學民思潮如今已經發展成擁有50名成員，以及450名義工和地區行動組組員，規模超過了香港第二大民主政黨—公民黨，逼近700多黨員的民主黨。
500人按組織架構分為三層：擁有投票權的成員—所有決議需三分之二成員通過才可執行，又可細分為召集人（黃之鋒）；三名發言人（周庭、黎汶洛、林朗彥） 以及主管所有行政工作的6人秘書處；義工—多在反國教時期就已加入，有經驗者經過面試並且獲得三分之二成員投票通過，可以升為成員；地區行動組組員—最新 加入組織的群體，在成員及義工的協助下，負責擺街站、派傳單等一系列工作。
整個學民思潮按香港、九龍及新界東、新界西分為四區來組織，每區有兩至三名成員擔任地區聯絡人，分別在五、六名義工的協助下，管理該區約100名地區行動 組組員。按照成員、義工、地區行動組三個類別，分別召開兩周一次的成員大會，一個月一次的義工及地區會議。在一季一次的大行動前，則會召開過百人的全員大 會。在日常聯絡中，所有人通過數十個Facebook、以及WhatsApp群組聯絡。這兩種能方便傳遞圖片、影像、網址的通訊方式，保證訊息快速地流 通。
毋庸置疑，這個組織架構呈現金字塔形，頂端則是黃之鋒、林朗彥、黎汶洛、周庭以及暫居幕後的張秀賢。「已經有社運人士批評我們口口聲聲搞民主，但組織架構 卻十分『獨裁』，」林朗彥說，「但這是目前最有效率的運作方式。雖然我也很擔心，時間一長，這個組織因太成熟而失去機動性，變成搞運動的公司。」
學民思潮對外界的滲透一直保持警惕，並有意識地保持組織的純潔性。「要做我們的成員，需由地區行動組組員一步步升至義工，並經成員大會投票，難過入黨。而 且我們絕不允許已經加入政黨的人，成為成員，」黃之鋒說，但他同時承認，要做地區行動組組員，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只要填一張表格，就行。
儘管每次的新人大會都會建議，義工及地區行動組成員，盡量不要接受媒體訪問。但這個沒有強制性—也不可能強制性實施的規定，基本上沒有實質性作用。已經有 不少地區組員，一加入就將臉書狀態改成「在學民思潮」。黃之鋒承認，「有不少人進來只是想要認識女朋友。」這反映了學民思潮在中學生的流行性，但這同時是 一顆埋伏的炸彈。
「很多人以為我們只是普通的社運組織，以及搞社運很有型。他們不知道我們在搞政治。搞政治，說錯一句都不可以，」林朗彥說。但他同時承認，目前沒有辦法解決保證人手以及規管人員這個矛盾。
對於迅速膨脹的組織，黎汶洛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我當然會與大家打招呼及說加油，但我不會參與幾十人的飯局或者和他們走得太近。人容易感情用事，我希望保持自己的判斷，以免僅僅因為跟人關係好，就同意他人的立場。」
學民思潮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2014年中旬佔領中環設立的電子公投。按佔領中環的構想，他們會在明年5月左右設立電子公投，歡迎社會各方面提出普選 方案—只要符合佔領中環「普及而平等的國際標準」這一遊戲規則。「我們一定要在電子公投中勝出，將全民提名變成全港市民支持的方案，」黃之鋒說。
與真正的選舉不同，這次電子公投允許15至18歲的未成年選民投票。「這是一般政黨或團體根本不會顧及到的群體，如果我們能贏得這一區域選民的全部投票，我們的勝算就會很高，」林朗彥說。
這次虛擬的民間公投將在2017年發揮實際的效力。屆時，這群「未成年選民」中最年輕的人，都將滿18歲。「如果我們在2014年能發動15至18歲的人出來投票，將非常有說服力。這些人是未來的選民，他們必定會影響2017普選的進程，」黃之鋒說。
「以運動方式發動政改」的學民思潮正在得到新一輪的矚目，包括與他們立場不同的人。「戴耀廷自己沒有人。誰有人？泛民政黨有人，學民思潮有人。」反對佔領中環的民間團體「幫港出聲」召集人之一周融8月底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
「學民思潮不是政黨，沒有太多後顧之憂，如果能動員到民意，相信會給北京帶來壓力，變相為泛民政黨提供商榷空間，」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副教授成名表示，但 他對學民思潮將「全民提名」視為談判底線持保留意見：「在許多民主國家，全民提名都不是唯一提名方式。何況政黨提名能保證執政者在受到公眾監察之餘，也受 到政綱的制約。受歡迎的政治人物難免會導致個人崇拜，反倒不利於民主體制的穩定。」
而反國教運動獲得的成功也正成為另一種包袱。「我們一度被定性為『好乖』，所以現在有不少人覺得我們不再純潔，也去淌政治這淌渾水。」林朗彥說。他表示，如何一點點拓寬市民的接受度，是學民思潮「正在研究的重要議題」。
「全民提名，全民普選」口號的下一句是「重奪政府」。「請問你們是要革命嗎？」在與林朗彥的一次談話中，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是「重奪政府」口號的提出者。
「你可以說這是一種想法上的革命，」這個念文化研究的19歲男生，對香港主體性的建構有嚴肅的想像：「重奪政府，就是去想我們要怎麼樣的香港。除了普選， 還有教育、商貿、土地⋯⋯這些議題現在是什麼樣的，又可以是什麼樣的。比如我們的交通規則，所有人都說是沿襲英國而來。但我們是不是現在還要這種規則，都 可以想一想。」
他敏感地意識到如今講「香港人的政府」很容易「落入圈套」：「上一輩的人講我是香港人，會被批評沒有國家意識；而年輕一輩的人講起香港人，很容易去到絕然的排外。」
不過學民思潮似乎兩者都不是。在我的採訪中，每一位學民思潮成員都能說出「我是中國人」五個字。「小時候有一天突然發現，香港的全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就想，哦，香港前面還有個國家，」被問起怎麼建立起「中國人」意識的周庭說。
但對於未來的中國，他們有自己的期待。「最好的情況是，有一天香港能以自己的方式帶動中國，」林朗彥說。
在那一天來到之前，投入政改算得上第一步。黃之鋒對「全民提名」在電子公投中勝出，十分有信心：「我們從現在起每周在全港擺八個街站，會一直擺到公投那 天。沒有一個政黨在這麼做。」如果勝出但得不到政府的支持—「我們不排除大規模非暴力佔領性運動」；如果萬一在電子公投中失敗—「我從現在起就做好了引咎 辭職的準備」。
「但明年你應該要忙著準備考公開試吧？」
「不，我算過了，」他輕快地笑了起來，「那時我剛好考完了。」
那將是又一個漫長而熾熱的暑假。¬（完）
文：呂陽
原文刊於《彭博商業周刊/中文版》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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