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男人冲出去的时候,主人得意地笑了,认为他们不过是不想输牌。
两个小时后,一名22岁的摄影记者艰难地走出一个荒废的建筑。她被五个男人轮奸,其中一人还要求她模仿手机播放的色情视频。她离开后,男人们纷纷散去,有老婆或母亲的都各回各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之前的受害者都没有报警。这个受害者又为什么会报警呢?
审理这起孟买轮奸案的法庭里,气愤沉闷,也没有多少人旁听,全然不像发生在新德里的那起类似案件,没有成群的记者记下审理中出现的任何意外细节。在 那桩案件里,一名女子在私人巴士上遭到轮奸后死亡。在这里,被告赤脚坐在法庭后面的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双方辩论,就好像这些人说的是异国语言。被告都 不认罪。他们全是普通面容的瘦小男子,没什么让人发憷的地方,是那种可能在任何公共汽车站或茶摊上看到的人。
但孟买的这起案件提供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机会,让我们了解了一群感到无聊的青年:他们经常犯下这种罪行,甚至已形成了习惯。警方称,这群人至少在上述 场地实施过五次强暴。他们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对自己行为的自信突显了这种看法——在很大程度上,强奸在印度已经成为一种被忽视的罪行,定罪的案件非常少,而 且受害者也会默默离开。直到这几人被逮捕,人们才认识到强奸罪行的严重性。就在此时,性暴力已经成为各家媒体的头条新闻,也被提到了政府的首要议程。
一名证人指认出五名嫌疑犯中的第一个人——一名未成年人,这名摄影师所在出版社的编辑也在现场。这名编辑表示,一经指控,这名青少年便开始痛哭。
“这就像是看着一个在学校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样,”这名编辑说。“感觉就像是一群孩子发现了一只狗,将一串炮竹绑到了狗尾巴上,他们只是想看看会 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这起案件要恶劣得多。他们的行为更具伤害性。”为了保护受害者的身份,这名编辑要求匿名,印度法律禁止透露强奸案受害者的身份。
孟买的很多地方都显得杂乱无章,高楼大厦两侧常常是一些小平民窟和几近荒芜的闲置房屋。夏克提棉纺厂(Shakti Mills)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是孟买纺织工业繁荣时期遗留下的工厂。夜幕降临时,暗藏危险的黑暗中到处都是污水坑和瓦砾,但它仍然位于市区内,仍然 离香格里拉酒店(Shangri-La Hotel)很近,抬头就能看到酒店闪烁的灯光。
这名编辑表示,受害的摄影师和21岁的男同事是一家英文出版物的实习生,他们决定将这个场地——很多时尚照片的背景场地——作为孟买废弃建筑摄影专题的一个拍摄场地。在今年8月的那个周四,他们在大约日落前一小时到达了这个废弃的工厂。
他们后来在那里遇到的五名男子来自工厂附近的贫民窟,在那些由混凝土砌成的狭窄的、幽闭恐怖的街区中,人们的头上是相互缠绕的电线,脚边就是露天的排水沟,里边的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五名男子都没有固定的工作。他们在街区的小摊做拔鸡毛的工作,在炎热、肮脏的环境中工作八小时能赚250卢比(约合24元人民币)。他们告诉自己 的家人他们想要更好的工作,室内的工作,但那样的工作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他们靠打牌、喝酒打发时间。他们眼前就是代表奢侈生活的Lodha Bellissimo大厦,这座矗立在相邻街区的公寓楼拥有弯曲的外形,共有48层。
22岁的亚辛·谢赫(Yasin Sheikh)说,“街区中的每一个男孩,包括我自己,都会看着这些大楼说,‘终有一天,我会在那栋大楼里拥有自己的公寓。’”亚辛·谢赫认识两名来自该 社区的被告。亚辛·谢赫表示,由于他的工作是帮助影片摄制组寻找贫民窟拍摄场地,他有时会有机会与富人进行交流,这让他充满渴望。
他说,“和他们在一起时我觉得很悲哀,因为我想要跟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似乎只有20岁的卡西姆·谢赫,也就是玩牌时接电话的那个男孩,摆脱了贫穷的困扰。这个胖乎乎的男孩所在的街区,居民从来吃不饱。而他穿着艳俗的衬 衫,常常与从事婚庆餐饮工作的朋友们混在一起。孟买警察局副局长希曼舒·罗伊(Himanshu Roy)表示,卡西姆·谢赫曾被判犯有盗窃罪——从一处铁轨偷铁、钢及其他废金属,他偶尔也会向警方提供信息。
一些人会避开谢赫。其中一名被告的祖母曾禁止谢赫跨过他们家的门槛,但她的孙子渴望得到好的东西,他祖母表示,这是他的弱点。由于只有16岁,这名 被告的名字没有对外公布。邻居亚辛·谢赫说,卡西姆·谢赫“穿好衣服,有一部时髦的手机,他当然会有这些东西,因为他是一个小偷”。
他们的另一名朋友,27岁的萨利姆·安萨里(Salim Ansari)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安萨里当天在工厂中发现两个实习生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卡西姆·谢赫打电话,告诉他猎物已经出现了。
无所顾忌
德里发生轮奸事件后的一年里,性暴力已经成为印度国内不断讨论的问题,但对于性暴力事件的数量或原因,几乎没有明确的答案。
一个问题是,一些罪犯可能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构成重罪,认为这类似于恶作剧。今年9月,《柳叶刀全球健康》(The Lancet Global Health)杂志公布了一份在六个亚洲国家——不包括印度——的一万多名男性中开展的调查,调查数据令人感到震惊。调查发现,该地区超过十分之一的男性 承认曾强迫除伴侣之外的女性发生性行为,问卷中没有使用“强奸”一词。
在被问到为什么时,73%的受访者说道,理由是“理当如此”;59%的受访者说,他们的动机是“娱乐”,同意“我想找乐子”或“我太无聊了”的表 述。孟买的一名妇女权益律师福拉瓦·阿格妮丝(Flavia Agnes)从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接手强奸案件,她感觉按照她的经验,这个研究结果是真实的。
“就是因为无所谓,他们随随便便地就去做这个,”她说。“赤裸裸的贫穷太普遍了。他们只是在日常生活之余找一点乐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摄影记者和她的同事来到了棉纺厂,但是这里的景象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受害者后来对警察说,这时候,两名男子走上前来,提出给他们指一条继续往里走的路。那里的画面会更好,二人在那里工作了半个小时后,这两名男子又回来了。
“猎物到了”
这次,他们又带来了第三个人,卡西姆·谢赫。谢赫对他们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们老板看到你们了,你们现在就跟我们来。”而且谢赫还要求他们沿着一条 小路,往这片厂区里更深的地方走。在走的过程中,她打电话给一位编辑,编辑让她马上离开,但那一刻要离开已经太晚了。谢赫喊道,“进来吧,猎物到了。”另 外两名男子走来,加入其中。
这些男子称女摄影师的同事是谋杀嫌犯,要求两人解下腰带,之后用腰带把男同事绑了起来。女子对警察说,之后,“第三个人,和一个留着胡子的人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像是一间残破的房间。”
警察局官员罗伊说,这些男子在一个月前干过同样的事,轮奸了一名18岁的电话呼叫中心职员。当时她脚崴了,她的男朋友陪着她抄近道走进了棉纺厂里。罗伊说,他们还对一名在垃圾堆里拾荒的妇女、一名性工作者,及一名异装者做过同样的事。
这起案件的起诉状中写道,受害女子事后对警方陈述,谢赫从自己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摔破的啤酒瓶颈,伸到她面前,对她说:“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浑蛋,你不是我强奸的第一个女的。”
她的朋友在屋外听到了她的哭喊。看守他的男子说,“正在进行讯问。”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屋里,之后又走出来。
一名男子走出来时,谢赫问他,“你有没有好好讯问?”
他回答,“没有,她不肯说话。”
于是谢赫说,他要“再讯问一次”,其余的人都笑了。
最后,他们把哭泣的受害者带了出来,并让两人沿着铁轨离开。在释放她之前,他们威胁道,如果她报案,就把施暴的视频上传到互联网上。对以往的受害者采取这种策略时,都奏效了。
但这名受害者没有迟疑。两人乘出租车到了最近的医院,并在那里报了案,受害女子的母亲也赶到了。
当天晚上,谢赫也与母亲交谈了一会儿。她说,儿子和她谈到了强奸,还试着解释为什么发生了那件事。
他的母亲昌德比比·谢赫(Chandbibi Sheikh)说,“我问卡西姆,‘儿子,你为什么对她这样做?要是这种事发生在你的姐姐、妹妹身上,你会来我这儿跟我说,还是会去揍那个人?’”他对母 亲说,他的朋友们看到那对男女在棉纺厂里抱作一团,“他们想:‘她跟那个男的在这里做什么呢?她肯定很放荡。’”
昌德比比·谢赫在自家的小屋里讲述了这段对话。小屋像是一个架子,夹在一个加油站和一个垃圾堆中间。在她说话时,一只有猫仔那么大的老鼠,蹿过了堆在角落里的容器。她说,那些男人身上承担了太多太重的负担。
“很显然,是那个女人的错,”她说。“她为什么偏要走到那么乱的地方?这也是她的错。况且她穿的衣服也太暴露了。”
她并没有否认谢赫实施了强奸。“他肯定干了,”她说。“他对我说,他们把那个对她做坏事的男孩绑起来了,还说‘女士,让我们也来吧’。那个女人说,‘别对我做那种事,拿走我的手机、相机,别做那个。’那个女人身体都裸露着,他怎么能控制自己呢?所以就发生了。”
高层回应
也许棉纺厂里的男人们并不知道,但是强奸案在印度已经成了公众极为关注的重要议题,成了衡量城市形象的指标。孟买的高层官员之间曾谈论过,德里的那 种轮奸案不会在这里发生。案件发生后,这些官员们极为惊恐,组建了一个委员会,作出了高级别的回应,仿佛是发生了一场恐怖主义事件。
警方动员起了他们在贫民窟里的线人网络,很快全部五人就先后落网并招供了。
然而在孟买周边的许多街区,人们仍然在努力地把这桩犯罪,与他们熟识的普通男子对应起来。
莎贾罕·安萨里(Shahjahan Ansari)的丈夫萨利姆·安萨里是受到指控的男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他们的家位于孟买偏远的边缘地带,在一座炼油厂背后一个堆满垃圾的巨型公屋小区 里。一个陌生人来到她家门前时,莎贾罕十分惊惧。萨利姆被捕的消息传开后,邻居们已经开始回避这家人,她也会担心外界过多的注意。
她说,“我们都不能上街,你不懂的。”在屋内,她稍稍冷静了下来。整个故事都让她困惑不已,她说她不知道丈夫的朋友都是谁,也不知道在她白天去打工 给人清洁房间时,丈夫在做什么。她知道的只是,直到丈夫被捕,他每天都会回家吃晚饭。她说,“在我眼里,他跟别的丈夫没什么两样。”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干起这种勾当的?肯定是魔鬼,”萨利姆的母亲嘟囔着,她坐在地上,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呈现出混浊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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