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1 July 2013

诊治外贸虚火–1-4月贸易虚增的规模保守估计有750亿美元

一些接近决策层的智囊正在呼吁，在下个月公布的中国经济半年报的数据中，把1-4月的外贸数据水分剔除，从而使中国外贸乃至中国经济的数据更为接近真实，以便做出恰当的决策判断。

外贸系统内部测算，中国一季度的外贸数据被认为有大概8个百分点的水分。官方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中国外贸同比增长了13.4%，而GDP增长了7.7%，外贸对GDP的贡献率为14.2%。

5月份，中国外贸仅仅增长了0.4%，但这一数字却被普遍认为真实反映了中国外贸的现状。

“数据的水分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出现。”一位外贸系统人士说，大范围的企业调研所反馈的出口状况与数据表现并不那么匹配，另外，数据的月度波动也过大了。

实际上，中国外贸已经进入中速甚至低速增长的时代，商务部国际经济与贸易研究院院长霍建国说，长期来看，两位数的增长的已经不可能重现，“6%-10%之间，将是一个较为合理的速度。”

注水

热钱的涌入推高了中国1-4月的外贸数据，这一论点已经得到官方的认可。

这一轮从贸易渠道流入的热钱更多采取“货物空转”的操作方式。深圳某银行人士介绍，货物一直在保税区仓储，没有流转，但所有进出口所需的出口合同、信用证等等单据都一应俱全，“这样左手倒右手的方式，没有真实交易，但是表象上却完成了进口或出口。”

深圳福田保税区内一家专业提供“货物空转”和“港澳一日游”的供应链公司人士说，今年一季度，这家公司曾经帮助客户将同一批橡胶原料来回出入境操作了41次。

1-4月贸易虚增的规模究竟有多大？有受访人士说，保守估计有750亿美元。

750亿美元的虚增额是依据海关特殊监管区内的物流货物这一统计类别的异常测算得出。5月单月，海关特殊监管区的物流货物进出口额为238亿美元，增长了19.1%，这一数字为“脱水”后相对真实的数据，而今年1-4月，海关特殊监管区物流货物进出口额高达1577亿美元，增长了1.3倍。

海关特殊监管区的物流货物这一统计项在今年1月开始出现异常，尤以深圳口岸为甚。“实际增速应该不会超过20%。”上述人士说，如此测算下来，1-4月通过海关特殊监管区虚增的贸易额大致为750亿美元。

“这还没有考虑通过融资铜等大宗商品贸易形式入境的热钱，通过虚报出口单价入境的热钱规模就更难估算。”上述人士说。

商务部政研室一份内部研究材料估算，今年1-3月，如果剔除掉深圳的贸易统计，中国出口、进口增速将分别下降7.5和8个百分点；而广东省的出口、进口增速在剔除深圳后，将重新调整为增长5.6%、下降1.1%，而若把深圳统计在内，是分别增长34.3%、42.4%。

事实上，贸易注水在去年下半年已现端倪。

去年4月份，华东七省市外贸形势座谈会上立下军令状，要力保全年10%外贸增速目标达成，各省均提交增长目标，并进而与各地市签订目标责任书，将任务进一步分解。无奈去年外需形势的严峻，上述预期目标难以达成。

地方外贸系统官员透露，部分地市采取了非常规的应对措施以应付上一级政府施加的压力，包括利用海关特殊监管区推高贸易数据。

这样的政绩压力今年仍在持续。虽然国务院今年未再下达具体的外贸增长目标，但地方政府的GDP冲动仍然强烈。

一沿海外贸大省官员告诉记者，某些缺乏后续增长动力的地市被要求在“十二五”期间实现GDP的翻番，投资固然是拉动GDP的首选，但对于这些外贸依存度颇高的地区来说，仍对传统路径有惯性依赖。

真相

5月份0.4%的进出口增长是否代表了今后一段时间中国外贸的发展趋势？

霍建国认为，5月份进出口增速的大幅回落，首要因素是高层强力挤出外贸水分的措施见效，此外，近期人民币的持续升值也伤害了中国的出口竞争力，而中国实体经济增长放缓也开始影响进口需求，加上去年5月份外贸正处于高位。“几项因素合力之下，5月份的外贸出现大幅回落。”他说。

“后续的数月，不论是进口还是出口都不会有大幅的增长。”霍建国说，测算下来，中国全年的进出口增速应该在9%左右，而这个增速没有剔除1-4月份的数据水分。

前述商务部政研室材料指，若剔除掉1-4月贸易水分，预计中国全年的出口同比增速在7%左右，进口增长约6%。

一线出口商们的感受更为冰冷。中国最大的服装出口之一的上海飞马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陆龙生说，整个上海纺织控股集团上半年进口和出口两项指标的下降幅度已经超过10%，“近两个月的降幅差不多有20%”。陆龙生说，他从事纺织服装出口多年，这样的境况很久不见。

商务部近期就当前外贸形势向其重点联系的1000多家企业做了问卷调查，调查共收到1015家企业反馈，这些企业的出口额大约占全国外贸出口总额的8%。此次调查受访的1000多家企业平均出口利润率不足3%，其中26.8%的企业出现出口亏损。

国家发改委学术委员会秘书长张燕生说，全球需求萎缩，加上人民币、劳动力以及土地成本的持续增加，中国出口短期内的低速增长是正常且合理的。

进口同样一败涂地。

铁矿石、煤炭和棉花是上海纺织代理进口的前三类商品，受累于中国经济的减速，这三类产品的进口都大幅下降。

事实上，近年来中国进口的增长得益于投资的超高速增长。但若决策层调控思路转向，不再将投资加码作为拉动经济的有效手段时，随之而来的，无疑是中国进口增速的持续收窄。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张永军说，铁矿石、原油、煤炭等大宗商品占中国进口额约三成，这部分进口需求预计会因为投资的放缓和中央对产能过剩产业的遏制而受到抑制。

转型

事实上，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曾是中国经济重要引擎之一的外贸，对GDP的直接拉动已经渐弱，净出口对GDP的贡献率已经从过去的20%左右大幅下降至2012年的-2.2%。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投资而不是期待中的消费。2012年，投资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50.4%，2009年这一数字一度达到87.6%。

仍有学者认为，外贸的影响被严重高估。

张燕生说，以净出口来衡量外贸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并不合理，“外贸的影响被严重高估”，国际上更倾向于按增加值来衡量外贸对经济的影响，考虑到商品的全球分工，一些商品在中国增值的部分甚至不足20%。

按此推演，则投资、外贸与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更为不平衡。

在外贸行业内部，呼吁多年的转变外贸增长方式仍然进展缓慢。张燕生说，中国外贸还没有改变过去30年拼速度、拼成本、拼规模的老路子，要转变为拼质量、拼效益的新的增长方式，仍有漫漫长路要走。

事实上，受制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中国的外贸转型曾一度搁置，高层对刚刚开了头的加工贸易等贸易方式的调整未再强力推进。而量化宽松的背景下，迅速膨胀的信贷托起了房地产市场的泡沫，资金不再愿意流入仅仅是微利的实体经济。

包括广东丝绸集团在内的多家大型进出口企业都在2009年后涉足房地产行业的投资，但大部分企业进展并不顺利，近期市场传言说雅戈尔将损失4.8亿元退出该公司之前拍下的杭州地王项目，而若继续开发，这一损失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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