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一國兩制初提出來時,中國的經濟改革剛開始,有些港人希望能為中國的發展有所貢獻。在回歸後,尤其是當中國本身的經濟急速發展,反是香港的經濟轉型未能順暢而停滯不前,有些港人希望能乘上中國這經濟快車而得利。但無論是前者或後者,所想像的中國,是一個正向前邁進的中國。但少有人想過中國會遇上危機,除了在八九六四之後的一段短時間。
無可否認,當時中共在鄧小平的強勢領導下,讓中共捱過苦頭,更全面進行經濟改革而帶來急速的經濟發展,真的讓中國人邁向小康。但中國在中共的專制統治發展至今,很可能快要面對一個極大危機。不是說當中國有難時,我們就捨它而去,但香港也必須為此做好準備。
經濟危機:常識告訴我們,一個經濟體是不可能無限期增長的,更何況過去多年中國的增長,依靠的主要是國家資本投資,而這些投資若未能產生回報,就只是把錢倒下海。或許經濟增長能靠轉為消費推動延續一些時間,但當中國陷入經濟衰退,消費也不可能強起來,變成惡性循環。經濟衰退極可能快會發生,並會持續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環境危機:由強調資本投資而帶來的經濟增長,是要社會付上相當大的代價的,尤其是對環境的破壞。越來越多人質疑這些經濟增長是否值得,但一旦發展要顧及環境保護,成本就會更高,令高增長及高回報的時代很快過去,這將加速及加深經濟衰退的趨勢。
社會危機:經濟增長的得益及代價並不是平均地由社會各階層分享及負擔。得益是不公平地由一小撮與政府高層有密切關係的人所獨攬,其他人雖可能在滴漏中分到一點兒利益,但要承擔大部份的社會代價。由利益與代價分配極度不均所造成貧富懸殊,中國社會已進入相當不穩定的時代。
危機會累積至一個爆發點
文化危機:即使中國人傳統是慣做順民、講求實利和各掃門前雪,但在經濟增長下,人均收入快進入中等收入範圍,他們的政治文化意識無可避免會逐步走向更自由化,即使還未權利化,尤其是能有機會及更願意與世界接軌的年輕一代。
正當性危機:若經濟增長不能維持,管治成效再不能成為中共執政的正當性源頭。共產主義早已不能提供意識形態的正當性,但轉向國家民族主義對中共可能是雙刃劍。在這時候,強國夢的確能短暫為中共政權提供正當性,但一旦國民把國家民族的強大視為量度政權正當性的指標,如中共再不能為中華民族帶來驕傲,那中共政權唯一的正當性源頭也會失去。
政治危機:上述的各種危機累積起來成為了最大的危機,就是政治危機。面對經濟長期衰退,人民對環境保護有更強要求,社會階層內部紛爭增加,中國人民又已孕育出對政府不同的要求,期望政府能讓人民有更多自由,若中共政權未能有效回應這些危機,政權怎能延續下去是一個合理的疑問。
危機並不必然是一觸即發,而是一步步累積至一個爆發點。上述各種危機已在發生中,且互為因果,哪一刻才達臨界點,相信沒有人可以準確預見。考慮到中共現任領導會在2022年按慣例替換,即使現任領導如何強勢,到那時候也要退下來。他的繼任人若沒有他的強勢,必會面對一個更艱難的局面。如現任領導違反慣例拒絕退下來,他也必會面對政權內外更大的挑戰。因此,臨界點很大可能就是在2022年後的一段時間內出現,而最遲也不會在2030年之後。2030年更正好碰上香港必須處理二次前途問題,因此在思考一國兩制的未來時,不能不計算出現中國危機的機會及對香港所產生的影響及威脅。
(中國危機上篇)
戴耀廷
港大法律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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