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为什么不道歉？
最近道歉是个很热门的问题。中国要日本道歉，文革当事人也要道歉，香港要菲律宾道歉。一时间，道歉问题满天飞。我就在这里先说一说关于菲律宾的道歉问题。
香港要菲律宾道歉源于三年前发生在马尼拉的人质惨案，香港旅客9死7伤，惨状令人永远不能忘怀。由于发生这个事件，香港政府要菲律宾做出合情合理的善后措施是完全正当的，死者家属和伤者对菲律宾提出各种要求也可以理解。
但是说到要菲律宾政府正式道歉，我要告诉香港政府，这根本不可能。以下就是为什么：
第一，没有足够的理由。
香港人说，就算小孩子都知道，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样一来，好像要求菲律宾政府道歉是一件很义正言辞的事。这句话首先应该问一下特首梁振英，违反香港法规在自己的大宅内多处僭建为什么不道歉？
其实，菲律宾中央政府对这个事件并没有直接责任。在人质事件中，马尼拉警方虽然有处理失当之嫌，但毕竟这是一个犯罪分子干的事，人都是他杀的，而不是马尼
拉警方杀的。在法律上，对于这些人的不幸死亡，马尼拉警方仅仅有间接责任。在马尼拉警方之上，还有马尼拉市长和马尼拉大都会这两层机构。即便要负起领导责
任，马尼拉市长也是最应该承担责任的。菲律宾中央政府基本没有什么责任。
阿基诺三世早就对事件表示遗憾和对死者和伤者表示慰问，这在外交层面是恰如其分的。阿基诺三世也说：不是菲律宾中央政府的责任，菲律宾中央政府就无需为此而道歉。而马尼拉市长埃斯克拉达已经表示愿意向香港人道歉了。在我看来，一个首都的市长做出道歉已经是一个相当有诚意的方式了。香港人不依不饶的态度反而给人以无理取闹的感觉。
香港人又说，即便不是直接责任也可以道歉，比如南丫岛沉船事件中没有直接责任的海事处处长也道歉了。这个理由被阿基诺三世一句顶回去“这是你们的文化，不是我们的。”其实阿基诺三世应该这样说，南丫岛事件中，香港特首为什么不道歉？为什么只派一个小小的处长道歉就了事？
事实上，一个代表国家的政府向一个外国做出道歉是一件极为罕有的事，除非这个政府真的是做了什么极为严重的错事。德国和日本向各国道歉是因为在二战中犯下
了人道主义和战争罪行，菲律宾在此事上显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香港又举出菲律宾曾就误杀台湾渔民的事向台湾道歉。但这也是因为海岸警卫队是直属菲律宾政府
的，当时算是公务行为，中央政府在这件事上有一定的直接责任。而且香港传媒也没有搞清楚，阿基诺三世并不是以政府的名义道歉，而是以私人的身份道歉。
第二，没有对等的地位。
香港的欧阳五（不知道是谁的马甲）就菲律宾道歉问题在明报上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菲律宾被宠坏的小孩”。里面搞笑地说菲律宾是一个“蕞尔小国”，真是
让人笑掉大牙。台湾能说新加坡为鼻屎国，菲律宾比台湾大十倍，称呼香港为鼻屎地区也不过分吧？哪里轮到香港说菲律宾“蕞尔小国”？
香港所依仗的只能是背靠大陆。但是在这件事上大陆可帮不上什么忙。最主要原因是因为中英联合声明和基本法规定香港有一定的国际关系自主权，而香港自己极为
重视这个权利。假如香港开了这个先例，就会对香港的国际空间构成严重的负面影响。部分无知的港人呼吁中央插手，香港政府不可能不清楚这个厉害关系。当然在
这个事件中，中央也无心去插手，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视为对香港一国两制的干预。在中港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中央贸然插手更可能引起香港民意的反弹，中央自
然不愿另生枝节。这也是温家宝李克強只能在旁帮腔而无法亲身上阵的根本原因。
中央不愿出手的另一个原因是中国本身也是一个没有道歉传统的国家。除了因为政治原因要日本不停道歉之外，中国还没有要求谁道歉过。俄罗斯历史上杀了这么多
中国人，侵占了这么多的中国土地，中国就从来没有要求俄罗斯道歉，反而要到索契看开幕式。中国也没有向外国道歉的传统。因此大概在中央看来，香港为了这点
事一定要菲律宾道歉也是小题大作。
何况如果中国要菲律宾道歉，菲律宾还可以要求中国道歉。不要忘了在去年金水桥撞车事件中还有菲律宾人遇害（算保安不力的责任吧？），后来如何处理就不得而知了，菲律宾要中国道歉了没有？
而这种自视过高偏偏又是香港自己一厢情愿的坏毛病。在菲律宾看来，香港不过是一个“地方政府”，比自己低一级。阿基诺三世和梁振英会面的时候，刻意特显了
这个身份上的不同，梁振英也只能乖乖就范。从这个意义说，香港还远远比不上台湾，尽管台湾一直受大陆打压，但至少算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名不正言不顺之
下，香港有多少谈判的力量就不难想象了。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尼拉市长对香港道歉倒是门当户对。
第三，没有足够的实力。
香港无疑比菲律宾富有很多，但是这种富有还没有到菲律宾必须仰视的地步。香港有人常常以为菲律宾严重依赖香港，甚至还可笑地提出什么禁止菲佣的建议。其实
这就是和大陆人说香港依赖大陆供血一样无知。贸易来往（包括劳务）都是双方有利的事，所谓一方依赖另一方的说法通常是自我催眠：以前中国对日本贸易逆差，
中国专家说日本离不开中国的市场；现在日本对中国贸易逆差，中国专家说日本依赖于中国的产品。总之，一张刀两边利，专家永远是对的，此类说法只能是让旁人
失笑而已。
事实上，菲律宾根本不怕香港这一套。尽管输出女佣对菲律宾经济很重要，但香港要这样制裁菲律宾几乎不可能。因为菲律宾政府的缘故而把气撒在无辜的菲佣身
上，本身就难言正义，香港是个自由贸易起家的地方，又有反歧视法，香港亦不乏为民请命的社运人士和律师，一旦香港政府作出这个决定，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
雨。再说，赶走菲佣，香港又到哪里找这些价廉物美的家庭服务人员呢？香港这几天才为了雇主虐待印佣（印尼）的事让印佣愤愤不平。再封杀菲佣，香港难道从大
陆输入不成？还嫌中港矛盾不够头痛吗？
至于其他的所谓制裁，伤人伤己。而且根据对等原则，菲律宾也可以对香港实施同等制裁，最后还是广大人民利益受损。这个游戏，香港既不可能玩好，也没有必要去玩。因此，香港根本沒有多少和菲律宾较劲的筹码。
要看到菲律宾的诚意
其实，菲律宾在这件事上已经尽量做到力所能及的努力。香港提出的四个要求：菲律宾国家政府的正式道歉，对死难者家属进行赔偿，惩处责任官员，及保证日后不发生同类惨剧。菲律宾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在道歉方面，除了让菲律宾政府道歉这个不合理的要求之外，阿基诺三世早就表示对事件感到遗憾，马尼拉市长埃斯克拉达已经表示愿意代表马尼拉政府道歉，马尼拉议会也已经授权埃斯克拉达这样做。这表明，菲律宾的态度并非港人所形容的这么差。
在经济补偿方面，菲律宾政府派出专人和香港政府多番磋商，最后给出了“相当慷慨”（very
generous）的补偿金额。具体多少双方都没有透露，但可以确信比以前所提供的有大幅度的提高。香港还对菲律宾筹款的方式（表示要多向当地华人募捐）
表示不满，这未免管得太宽。当地华人也是菲律宾人，又不是拿着枪逼他们认捐，香港管得着吗？这难道不是粗暴干涉菲律宾的内政吗？香港方面还要求这叫做赔
偿，但菲律宾只认为是补偿。这显然不过是无聊的口舌之争。
在追究责任人方面，香港要求菲律宾政府惩办责任人。菲律宾方面，直接最高责任者已经辞职，菲律宾也决定起诉几个负责人。但所谓惩办，即追究法律责任只能依
法办事，菲律宾起诉责任人能否成功还得看法院的判决。菲律宾是个司法独立的国家，怎么能让政府保证能惩办责任人呢？香港人怎么越来越大陆化呢？
至于保证以后不发生同类事件，我担保世界没有一个政府能给出类似的保证。中国能保证以后在一定不会有菲律宾游客在中国遇到恐怖袭击死亡吗？香港能保证不再发生虐待菲佣事件吗？因此这个要求简直是mission
impossible。做不到的事就不能下巴轻轻答应人，菲律宾政府的做法不能正确更多。
因此，香港政府最好像菲律宾建议的那样，适可而止，尽快把这个纷扰三年的事件放下（put
behind），不要把这个事件作为港菲之间长期友好交往的障碍。
from 黎蜗藤的历史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2ed3c30101jhln.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