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HASA, ETERNAL CITY (1)
原文發表于:2013年5月24日
受茨仁唯色啦最近的感人呼籲《我們的拉薩快要被毀了!快救救拉薩吧!!》的激勵,我著手這個不大不小的歷史課題。爲了有助於回憶,我想有必要對“紅軍”自1950年9月9日開進拉薩以來,在各個不同階段對聖城進行的破壞,做一些簡要的回顧。共產黨中國長期以來一直不遺餘力地企圖將聖城拉薩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中式都市,並且迫使這座城市的當地居民和圖伯特民眾在整體上陷入一種機能性滅絕的境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無論具有多大的災難性和悲劇性,都只不過是他們為此所採取的一系列步驟中的最新“舉措”而已。這篇文章分為三個部份,題目中的“永恆”一詞並非出於諷刺。共產黨中國敗亡的種子恰恰是播撒在那些正在拉薩拔地而起的面目猙獰的購物中心的屋基和牆壁之中。文章的第三部份將對此進行全面的解釋。
解放軍炮擊布達拉宮。 羅傑•E •麥卡錫收藏(Roger E. McCarthy) |
1959-1962
拉薩大起義爆發的時候,我住在大吉嶺,才剛剛9歲。間或聽到大人們關於巷戰、轟炸羅布林卡和布達拉宮的憂心忡忡的談話,讓我感到驚恐和困惑。大人們的交談中有一句奇怪的話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Sidung chenmo tambe tangsha”(意為:“神圣的寢宮被打穿了”)。若干年之後我瞭解到,當時有一顆炮彈穿過了偉大的五世達賴喇嘛在布達拉宮的寢宮,但是沒有爆炸。這似乎是一次故意的和可怕的褻瀆行為,就好像羅馬士兵用長矛刺穿耶穌的軀體。那個時候,我的宗教概念和意象有一點混雜,因為我在圣約瑟夫學院(St. Joseph’s College)上學。
拉薩在59年遭受的毀壞是非常廣泛的。流亡政府曾經計劃在流亡博巴中搜集有關目擊報告,但是這座城市所遭受的破壞從未得到準確的記錄。我無意在此填補這項空白。我只是想和讀者分享一些口述資料,從而讓他們對破壞的規模和烈度有所感覺。至少有六七位獨立目擊者曾經告訴我,布達拉宮和下面的雪村遭受了很多直接來自中國炮兵炮火的不間斷的彈幕打擊。根據後來參加抵抗運動的已故原解放軍155團副團長姜華亭(即“漢人洛桑扎西”)說,“解放軍”野戰炮兵陣地部署在Pithing、洛则林卡(Northoe-lingka)、尺觉林(Dhip,位於拉薩河對岸)、宗卡(Dzongkar)、扎基(Drapchi)和“西藏軍區”司令部等地。另一位消息人士認為,解放軍在“自治區”大院和林卡萨巴(Lingka Sarpa)也部署了炮兵。
把守在大昭寺屋頂上的抵抗戰士可以清楚地看到對布達拉宮的炮擊。一位拉薩的前警察告訴我,每一次密集炮火之後,布達拉宮都會消失在一片煙塵之中。但是幾分鐘之後,布達拉宮又會奇跡般地重新出現,這讓一旁觀看的焦慮不安的博巴欣喜若狂。宮殿巨大的牆壁有效緩解了炮擊產生的影響,但是夏钦角(Shachenjok)和 德阳厦(Deyang Shar)等部份則受損嚴重。由於在帕廓地區雙方陣地相距太近,中國人沒有炮轟大昭寺,但是雙方交火時除了步槍和機槍,似乎還用上了迫擊炮。
羅布林卡的一些規模較小的建築也受到炮火的嚴重破壞,不過這些建築物在起義被鎮壓之後也更加容易修復或重建。事實上,全拉薩市的博巴都被迫參加了事件平息之後的清理行動。到1962年,兩名左翼的英國記者斯圖爾特(Stuart)和羅瑪•戈爾德(Roma Gelder)受邀訪問拉薩,他們宣稱“短暫”的叛亂沒有給拉薩造成任何破壞。讓他們粉飾太平的謊言露出破綻的是他們對於鐵山(甲波日,即藥王山)戰鬥的記述。“一個連的兵力,在機槍手的支持下,只用了三個小時就佔領了鐵山。”
而實際上,鐵山上由五世達賴喇嘛創建并由第司桑結嘉措完成的老曼巴紮倉(即醫學院),毀於炮火。駐守鐵山的是扎基代本(團)的77名士兵和醫學院的一些僧人,率領他們的是著名的如本(Rupon,博軍軍銜,相當於少校)安恩達瓦(Anan Dawa)的兒子申果(Shengo,博軍軍銜,相當於中士)扎西澤旺(Tashi Tsewang)。解放軍的步兵對鐵山發起了兩次集群衝鋒,但遭受了慘重損失并被迫後撤。這些中國進攻者還遭遇了來自布達拉宮內圖伯特戰士的強大火力。駐守鐵山的博巴有效利用了幾門迫擊炮。最終,“解放軍”對鐵山發動了不間斷炮擊,摧毀了鐵山上的主要建築和一些廟宇。扎西澤旺和絕大多數部下都戰死陣地。
一發中國人的炮彈飛越了鐵山,擊中了嘉措多吉林(Ghomtsoe Dorjeling)彈藥庫,這座彈藥庫位於鐵山腳下和拉薩的入城寶塔姹谷戈林(Drago Kani)的上方。駐紮在這座彈藥庫的扎基代本團的士兵一直不停地向鐵山和布達拉宮的部隊提供彈藥。中國人的這發炮彈徹底摧毀了這座彈藥庫,所有士兵無一生還。巨大的爆炸可能還嚴重損壞了入城處的寶塔群,這些寶塔後來被拆除。
鐵山上殘留的廟宇和建築也在數年之後被徹底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的電視發射塔(VHF/UHF微波天線)。
1962-1978
對大昭寺的破壞。摘自 《殺劫》(茨仁唯色著) |
1962年,就是戈爾德等人訪問拉薩的同一年,中國國務院將布達拉宮、羅布林卡和其他一些廟宇寺院,包括大昭寺等等,正式列為“全國重點保護文物”。
後來到了1966年,按照“區黨委書記”(圖伯特中國當局的最高首長)的命令,政府機關、學校和地方政府的官員們指派他們的下屬前去參與摧毀大昭寺里的神聖物品。1966年8月25日(应为24日——唯色注),“各民族革命群眾”攻擊了大昭寺。根據區主席王其梅將軍(这个错了,如果是主席,当时任主席的是阿沛阿旺晋美;如果是第一把手区党委书记,那是张国华,不是王其梅——唯色注)的指示,中國公主的雕像、覺臥(Jowo,即釋迦摩尼十二歲等身像)和其他一些來自中國的佛像得以倖免。
大昭寺被破壞之後,貴金屬被收集起來運往中國。照片來源:達賴喇嘛派往圖伯特的第一個代表團。 |
大昭寺先是被紅衛兵佔據,最後被“解放軍”接管,他們把佛殿當做豬圈。有些佛堂甚至被當做公共廁所。屋頂周圍的外部裝飾都被揭掉,幾乎所有的數百尊佛像都被扔出佛堂,并被打碎以獲取金銀。
毛澤東的畫像被放置在 小昭寺原來放置覺臥佛像 的地方。拍攝: 華倫史密斯(Warren Smith) |
小昭寺同樣蒙受侮辱,很多地方遭到破壞,在中央大殿豎起了一張毛澤東的大幅畫像。拉薩及周邊地區的每一座寺院和廟宇,以及每一處神殿都遭到肆意破壞和褻瀆,有些甚至從此銷聲匿跡。
其實沒有必要進一步重估拉薩和整個圖伯特受到的破壞。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被尊者稱為“文化滅絕”的來自圖伯特境內的畫面和記錄,讓流亡博巴們感到痛心疾首。不幸的是,當今的圖伯特領導人急於迎合遷就中國的權勢和財富,要求我們無視甚至忘卻所發生的一切。唯色啦的圖文作品《殺劫》(書名英译為《被禁止的記憶:文革中的圖伯特》“Forbidden Memory: Tibet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非常及時地提醒我們,為何必須不能遺忘。此書的博語版已經在最近出版,并可以在她的網址免費下載。
關於這段恐怖時期,日波朱古(Rimbur Tulku)的兩卷本自傳《善惡因果,冷暖自知》(Experiencing the Consequences of Good and Bad Karma ,圖伯特文化出版社,達蘭薩拉,1988),也給人們提供了一味如同醍醐灌頂的清醒劑。所有的博巴都必須至少讀一下這部自傳的節選(有英文翻譯),我曾經在CTA的一個網站下載過,但是現在不知放在什麽地方了。關於我們的聖城所遭受的褻瀆,這部自傳提供了迄今為止最為詳細和痛心的記述。
*如本安恩達瓦(Rupon Anan Dawa)是1918年戰爭中的一位英雄,他率部解放了康區大片土地。至今,還有一首康巴民謠讚頌他:
“如本安恩達瓦,就像格薩爾史詩中的英雄
他手中怒吼的毛瑟槍,就像空中的驚雷。”
from 說,還是不說? http://beyondhighwall.blogspot.jp/2013/0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