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6 April 2020

武漢肺炎將怎樣影響立法會選舉?

1. 武漢肺炎在全球爆發的程度,超越了普羅大眾的想像。即使多數香港人盡責抗疫,勉強抵住了第一波來自中國的個案,面對第二波的外地輸入個案亦難以招架,逾五百人確診。

2. 在同一時間,各政黨已密鑼緊鼓籌備九月的立法會選舉,民主派埋首商議初選,亦鼓勵合資格的選民登記功能組別,一方面欲避免在地區直選出現大量名單分薄票源的情況(如2016年新界西),另一方面劍指功能組別,盡一切辦法贏取立法會一半議席,即35席。然而,不同民主派政黨對於「35+」均有不同想象,保守派如公民黨視「35+」為實現五大訴求的籌碼;進步一翼的黃之鋒、朱凱迪則指,「35+」旨在引發憲制危機,延續政治能量有遞減之勢的反送中運動,製造下一波街頭抗爭的契機。

3. 在一月走馬上任的中聯辦主任駱惠寧,在二月於中聯辦約見社團代表,並於會上指出「反對派想取得立法會過半數議席,奪取管治權,強調是不可能的事」,人大常委譚耀宗亦表明,「立法會在民主派掌控下通過違反《基本法》的議案,中央擁有違憲審查權,人大常委會可發還審議」,顯示親中派已把民主派過半的計劃定性為「奪權」。由是觀之,假若民主派成功在九月突圍,中共政府定必圖盡一切手段阻止新一屆立法會履新,不論是已成常態的「DQ」,甚或解散立法會。

4. 武漢肺炎爆發為立法會選舉增添了變數,原因主要有二。首先,疫情對香港經濟的影響仍未全面浮現,試想像若然疫情久未冷卻,香港的失業率飆升至百分之十(現為百分之三左右,沙士期間為約百分之七),將直接影響選民看待、理解不同政治藍圖的態度。當攬炒由口號成為事實,是否所有人均能接受?除此以外,武肺正重創國際戰線的對象,至少在官方數字上,美國已超越中國、意大利成為全球最多確診數字的國家,經濟接近全面停擺,上星期有超過六百萬人申請失業援助(平均數為三十四萬左右,前一星期為三百萬),面對被不少經濟學家形容為比零八年金融海嘯更為嚴峻的經濟危機,美國或許難以分身關注香港議題。

5. 武漢肺炎重創全球經濟,香港亦難以獨善其身,首當其衝的是餐飲業及零售行業。據政府統計處的數字顯示,現時餐飲服務業的失業率為 7.5%,零售、住宿及膳食服務業的失業率則為 6.1%,加上政府剛推出就餐廳營運的限制,例如要求餐桌相隔 1.5米,餐廳只會更難營運。林鄭月娥指政府會作出賠償,但賠償方案至今只聞其聲,不見其形。賠償多少?需時多久?賠償條件為何?近日,在旺區的吉鋪已漸現,然而這恐怕只是結業潮的開始,大規模的倒閉潮可能在四五月才浮現。平民失業、企業面對經濟不穩減少投資、普羅大眾增加儲蓄減少消費、工廠訂單減少,各種因素加起來對經濟的影響之巨大將難以預料。可以肯定的是,在經濟危機底下,受害的必先是普羅大眾,然後才是有錢人。

6. 零售與飲食業的影響較其他行業明顯,但這恐怕只是第一波影響。首先,全面復工遙遙無期,在經濟全面或部份停擺之下,經濟活動減少,自然產出亦會減少。若果公司一路透過持續借貸維持營運,不單只貸款成本上漲,甚至可能連利息也償還不了,到時銀行有機會面對壞帳率上升,出現第二波結業潮。再者,香港政府的紓困措施猶如垃圾,八至二十萬的補貼只能說是聊勝於無,同時至今仍未有任何針對僱員若然因疫情失業的補償。參考外國例子,其實可以藉銀行批出零息貸款,甚至免除貸款人的還款責任,但需要加入不能解僱員工的條款等。其實應對措施不少,但旨望香港政府能打救,與戴隔離手帶出街然後期望不被發現一樣,唔係唔會,難啲囉。

7. 民主派若然單純以為持著「五大訴求」的旗幟,便能重演上年區議會的戰果,甚至豪取過半數議席,恐怕太樂觀。最近,田北俊、袁彌昌等人滿腹壯志,欲以中間派/開明建制/建制壞孩子,whatever you call it,總之是以一個看似開闢新路線的姿態出選的陣營,一條在 2010 年民主派走入中聯辦談判時已宣告壽終正寢的路線,一條在習帝治下根本不存在的路線。從袁彌昌在《立場》的訪問可見,這個陣營將會延續「曾俊華主義」,而何謂「曾俊華主義」?其實袁未有解釋得很清楚,只強調不受意識形態左右,以實務為主。袁說,他反對「攬炒」,因為他希望解決年輕人經濟上的無出路感,而中間派可以做的是「幫年輕人創業、上流……讓香港有『經濟正義』、『世代正義』,這都是藍黃對外以外,更值得思考的問題。」,「令政府停擺,其實都不是 solution」,這是袁的 proposition,注意他再三提到經濟,這是民主派鮮有,亦不擅回應的面向。

8. 上文提到,香港將不能倖免於因武漢肺炎而生的環球經濟危機,在眾多不確定性籠罩,唯一可以肯定的是,the worst is yet to come,而九月的情況一定會比現在更差。李立峯上星期在《明報》撰文,發佈了對於香港政府及警察滿意度的民調數據,顯示即使市民即使對於兩者的不滿依然強烈,卻確實不如幾個月前強烈。如李立峯所言,疫情對抗爭的影響仍需要持續觀察,但疫情一日不退卻,經濟危機滾大,幾個月後不滿度會否再減低?民主派若不回應,把經濟議題的主導權拱手相讓予中間派及親中派,會掉進非常被動及尷尬的位置。

9. 當然,立法會本來就被動,基本上沒有立法權,即使議會過半,也只能阻止政府,難以反制。這也是為甚麼即使中間派當選,也只會是穢土轉生,是不能真正實踐袁彌昌所提出的想法。當然對中間派而言,立法會是頭盤,兩年後的特首選舉才是主菜。然而,若果把中間派視為以傳統地產商為首的傳統華資的代言人,情況便有微妙變化。本地華資在六月抗爭開始以來,一直能免於黃藍之爭以外,李嘉誠甚至贏得最強黃絲的稱號,而至疫情爆發以來,和黃系以救世主的姿態掃購口罩,穩定衛生物資供應,贏得不少分數。若然經濟轉差,人的自然反應必定是尋找水泡,在香港,有能力提供水泡的,只有香港政府及大財團。前者的代言人是親中派,後者是中間派。能夠提供水泡,對於親中派是籠絡選民的機會,對於中間派則創造了逆襲的空間。

10. 如何從疫情扣連政治、經濟,成了民主派要處理的重要議程。疫症本身固然是公共衛生的議題,但政府如何借疫症擴充權力,如何分配資源支援受影響的人,這就是政經議題。反送中運動是一場庶民革命,庶民的面向不只在於政治上的無權,也在於經濟權力欠奉,固然後者覆蓋的群體很闊,由基層到中產都涵蓋在內,但無論你月入是一萬還是二十萬,是侍應還是投資銀行家,你在香港的經濟議題上都是沒有發言權的。正如上文所述,香港政府至今的紓困措施,好聽叫聊勝於無,唔好聽叫垃圾,但為甚麼是垃圾?有甚麼其實政府可以做,但選擇不做?其至今所做的,是否真的旨在支援普羅大眾,還是另有所圖?這些問題均需要有論述來回應,否則只會被政府牽著鼻子走。可以想像,當香港經濟轉差,武漢肺炎定會成為一切問題的根源。你失業?我都唔想,鬼叫有肺炎。疫症固然無情,但若然政府有充足的社會保障,很多人或不致深陷泥濘。到時候,打爛人飯碗的,便不只是肺炎,還有香港政府。

11. 有人話,香港的選舉制度早已證明是鳥籠選舉,議會過半根本是緣木求魚,花時間討論選舉根本毫無意義,甚至聽過人講,「仲搞選舉,對唔對得住死去嘅手足」。首先,手足唔係隨便搬出來的,其次,如果不把選舉獨立於抗爭運動,而是把選舉視為抗爭的一部份,利用議會為街頭注入能量,又有可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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