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 1 月 1 日夜晚 8 點 05 分,那一小段軒尼詩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當時正正站在 SOGO 門口,只憑個人感覺,現場大概有百幾二百人(後來有報道說那裏有四百人被截查),他們或逛街或睇熱鬧,或躲遠遠的在高聲駡警察,OK,反正現在防暴對著或記者或街坊或行人,都是開口就駡,所以口水戰實屬平常事。現場沒有催淚彈,也沒有汽油彈,因此大家都很鬆懈,記者三兩成群、四處游走,街上的人待著就是待著。
三二一,突然之間,大班防暴從怡和街往 SOGO 狂奔過來,邊跑邊連發好幾枚或橡膠彈或布袋彈,人群嚇得四散亂跑。我的自然反應也是跟著拔足,但跑不了多遠,防暴便把人按倒在地,記者想上前影相,幾個盾牌已衝著我們攔截。
記者被喝令一字排開
當刻還未知道警方想在元旦夜耍什麼把戲,當中有記者、有急救員、有守護孩子長者,也有更多更多的路上的人,全部混雜一起,在一小段軒尼詩道被包抄圍捕。防暴警此時大喊,叫記者行出來。我們仍未意會到,原來方才仍肩碰肩的人,基本上已是束手就擒了。警方喝令記者「出去」,叫我們「一字排開」,是要逐個給他們查記者證和身份證;必須要由警方確認,我們才能不被捕的「出去」。
現場廿幾個穿反光衣的記者,只能按著警方的指示,靠著牆一字排開,我稍為挪出一點點,已被吆喝「企返埋牆」。有記者拿著手機繼續拍攝,卻多番被穿著藍色外衣的傳媒聯絡組人員高聲修理:「你咁樣影,會影到記者證件!」,堅持要我們暫停拍照和錄影。
當然,記者只是相距九萬丈的「離遠影」,那及早前一位警方的蒙面執法人員,直接把記者身份證「隊」去直播鏡頭那樣。但手無寸鐵的人在揸槍的人面前,他說什麼都是皇法,你說什麼都是阻差辦公。
我們一個接一個讓「藍衣人」核對身份證和記者證後,始獲放行,但被推離至東角道,跟一大班被捕人士隔了一重山,根本無從監察警方的拉人程序和「執法品格」。
紅過關公的攝記
之後我經駱克道出波斯富街,去到希慎那一邊(大圍捕的對面),碰上一個攝記。他整塊臉紅如關公,鼻頭簡直似一頭聖誕鹿。他憶述原來方才大圍捕發生之時,他和許智峯議員站在一起,許用大聲公跟防暴對話時,遭警員兩度粗暴地脫去許其眼罩,再被對方拿著胡椒噴劑直射臉部。旁邊的攝記自然有殺錯唔會被放過,全臉遭殃。
他不斷用手扇著風說:「仲好㷫。」
再從他們口中得悉,原來另一個攝記,也在較早前被防暴警搶去其手機,整部機砸在地上,另一防暴隨即接力,出腳把手機踢走,「佢哋蒙晒面,掟完你手機就走人。」
八點這一刻,原來發生了好多好多事。
之後我又走去銅鑼灣廣場那邊,看有沒有機會窺探到圍捕的情況,卻看到了另一幕。行人路上擠滿記者和行人,盛怒的群眾跟躁狂的防暴,互相對駡起來。一個阿伯勸交,擋在行人和防暴中間,接者幾個防暴衝過來,有防暴挑釁的敲響鐵欄「噹噹」聲,混亂間更打到阿伯,他應聲倒地。巿民驚呼叫 First Aid 幫忙,而用反光紙遮眼的警員,如沒事人一樣走開。
幾分鐘後再爆出駡戰,防暴這次挑釁地搖動他手上那罐胡椒噴劑,裏面似盛有一粒鐵珠,同樣發出令人非常不安的「得得」聲,接著不由分說,就把噴口對住某人的臉部直射。但此時噴劑突然爆開,防暴自己反被噴得一身咖啡色的胡椒穢物,群眾訕笑,可這種「心涼」,是何等卑微消極。
請檢查手機記憶體
警員的失控未完。 接著警方連這一小段軒尼詩道都要包圍,眾人又被趕至波斯富街。在這裏其實九成都是記者,只有零散幾個中年街坊偶爾跟警方駁吓嘴。有個阿叔不過腳落在行車道上,拿住手機拍照,就遭防暴衝過來制服。一次還不止,接著防暴直頭衝上行人路,七八人把一個男人粗暴帶走,這個男人究竟犯了什麼事,我即使站在他附近,也毫無頭緒。他沒擲東西、沒走出行人路(即使走出了又如何?),甚至乎人多雜亂,連他有沒有高喊過什麼說話也不能確定(即使喊了話又如何?)。但防暴人人幪面,做什麼都沒有後果,即使幾十個鏡頭影住。
寫到這裏,說回軒尼詩道那幾百個不幸並 random 地被揀中拘捕的人,好幾架大長巴士把公眾視線遮擋、警方再把所有記者趕走,在沒有任何人監察下,他們是如何被拘捕、被送往差館,再被落案起訴的?
昨天是 1 月 1 日元旦,我們踏入 2020 年的 Happy New Year。香港人請檢查好你手機的記憶體是否足夠,我們被迫進入一個全民監察警暴的黑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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