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28 February 2018

《斯大林之死》:伟大领袖倒在尿泊之后

大盗贼霍老爷

对于什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苏联有个笑话:


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一个苏联人谈论什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英国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冬天晚上回家,穿着羊毛裤坐在壁炉前面。

法国人:你们英国人就是古板,最幸福的事情是和一个金发女郎一起去地中海度假,然后我们好和好散。

苏联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半夜有警察敲门,开门后:伊万,你被捕了。

这个人说:你弄错了,伊万在隔壁。

对于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人民,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名单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秘密警察找错了,至于邻居的不幸,那谁管得上呢?

那么对于斯大林时代的苏联人民而言,最恐怖的是什么呢?恐怕莫过于,苏联人民的慈父,斯大林同志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尿泊中。

英国人就是拍了一部这样的电影,台湾人把它翻译成《斯大林嗝屁了》,我觉得最好的翻译应该是《斯大林死在尿泊中》。

这是一部难以言说的电影,说它是严肃历史片吧,它全程隐藏了无数的梗和笑点,每个人物都在一本正经地搞笑,但是你又不能说它是喜剧,它的笑点荒诞不经又无比真实,令你毛骨悚然,比任何惊悚片和恐怖片还要恐怖,但是,正如片名所示,这当然也不可能是一部恐怖片。

斯大林是如何死的,现在已经莫衷一是,按影片中的说法,一个家人受到迫害的女钢琴家,在给斯大林要的音乐会唱片中,夹杂了一个诅咒的小纸条:

约瑟夫·斯大林,你背叛了我们国家,摧毁了我们的国民,我祈求你的终结之日,祈祷上帝能原谅你,暴君。



斯大林看到纸条后哈哈大笑,竟至于诱发心脑血管疾病,尿失禁。

我们且不去关注这一说法的真实性,但是随后的一系列事件,却如同真实的历史一般荒诞。

正如影片中所描述的一样,在真实的历史中,斯大林同样在凌晨四五点钟结束宴请,宴请对象是他的最高权力中心,马林科夫、贝利亚、赫鲁晓夫等人,按照正常的时间,他会在11点左右起床,然后传唤工作人员。

但在他死的那天,一直到晚上20:00,都没有动静,工作人员和服务员惴惴不安,但没人敢擅自进入斯大林的房间。直到23:00,终于有个工作人员壮着胆子,决定以送一份邮件的名义看一下这位伟大的领袖。等他进去以后,却发现苏联人民的慈父已经倒在地上,已经不能说话,身下完全尿湿了,他身上怀表的时间是6:30。



伟大领袖倒在了尿泊中,一个权力的拥有者,关于发号施令的人,一旦不能发号施令,势必会形成权力真空,而这种真空让周围的人无所适从,这些人包括苏联的最高权力中心,斯大林的亲密战友们。

服务人员打电话联系国家安全部部长伊格纳季耶夫,伊格纳季耶夫表示,请找苏联的二号人物马林科夫。

苏联的二号人物马林科夫接到电话,但他表示无能为力,“他找不到贝利亚。”半小时后,贝利亚终于来了电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等到马林科夫、贝利亚、赫鲁晓夫终于鼓起勇气前往斯大林的别墅,已经是次日凌晨3-4点钟,在影片中,三位苏联的高层战战兢兢地进入房间并讨论怎么帮助斯大林。

但真实的情况更加不堪,贝利亚坚持认为斯大林正在酣睡,骂了服务人员一通,但据赫鲁晓夫的回忆,他们压根连斯大林的房间都没进。

“我们听出了这样的事情(斯大林摔倒并尿湿了),现在他似乎在睡觉,于是认为,既然他处于如此不体面的状况,我们就不便到他的房间去,让自己在场。我们各自驱车回家了。”

是的,最高领袖倒在了尿泊中,这是多么尴尬的局面,这是多么不体面的场景,如果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如果如实描述,那是怎样的亵渎领袖?而领袖一旦醒来,又该是怎样的报复?

所以,最好的事情是什么?是伊万在隔壁,我最好当鸵鸟,静待事情由别人发现,由别人处理。

而别人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历史上最吊诡的一幕发生了。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统治者斯大林,74岁高龄的斯大林,当突发疾病倒地并尿失禁以后,他只能穿着尿湿的裤子继续等待,等待康复,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他自己,他自己的生命力。

然而荒诞还在继续,几个小时以后,斯大林的亲密战友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但是当斯大林同志尿失禁的情况下,是不是找一个医生就是一个问题,这个责任由谁来负?幸好,天才的苏共中央做出一个决定:表决。在这个极权统治的国家,民主看来有点好处,至少它可以分担责任。



于是,他们终于通过决议,决定找来一个医生,但问题又来了,斯大林同志前不久刚刚发动了一场清洗,好医生都在古拉格。



所以,他们能找到的只能是坏医生,这是个现实问题。



于是,米高扬同志提议,大家觉得请个坏医生怎么样?



那么问题又来了?斯大林恢复了怎么办?天才的斯大林同志知道他们给他找了一个坏医生怎么办?大家可是要上枪毙名单的啊。



但幸好,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哲学解决。





尽管,在莫斯科已经没有现实意义上的好医生,但是他们依然可以给斯大林同志找到一个哲学意义上的好医生。

而且他们决定给这个决定加上双保险,让之前了解所有医生地址的季马舒克女士去找一个医生来,如果出了岔子,至少可以枪毙她。





多么天才的主意,多么伟大的委员会,这真是一个团结而有智慧的集体,他们终于决定给尿泊中的斯大林同志找一个哲学意义上的好医生。



可惜,这已经是一天以后,斯大林已经在冰冷的尿泊中躺了整整一天多了。

我不想再描述贝利亚和赫鲁晓夫之后的争权夺利,也不想再过多剧透。我只想问,在斯大林濒死的时候,在伟大领袖倒在了尿泊之中的时候,是谁促成了他的悲剧?

是斯大林自己害死了自己,是斯大林的绝对权力害死了他自己,他利用大清洗制造的恐怖,令从政治局委员到他的服务人员都感到恐惧。

贝利亚、赫鲁晓夫、卡冈诺维奇、米高扬这些响亮的名字,这些打败了德国法西斯,赢得卫国战争胜利的英雄,在这个关键时刻,在斯大林倒在尿泊的时候,都像一个小丑。

而在斯大林生前,他们本来就活得像个小丑,在斯大林同志的宴会上,赫鲁晓夫主要的任务是讲黄段子逗开心,与贝利亚顶肚子,把番茄放在口袋里。



而斯大林的二号人物马林科夫,却是一个愚昧迟钝、颟顸昏庸的傀儡,他不敢做出任何决断,却斤斤计较任何排位、排名。



在绝对权力之下,在斯大林的身边没有耿直之士,没有不同声音,只有斯大林一人的天才独断,当斯大林倒下之时,也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出一个决定,哪怕是为他换一条裤子。

苏共的高层如此,苏联的人民也如此,在斯大林的绝对权力中,因为最高领袖临时要听一下音乐会唱片,而恰好音乐会忘了录制,于是所有观众都必须回到现场,所以演奏人员重新就位,重新来一遍。

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例子,正是权力腐蚀人民、腐蚀国家的一个铁的事实。

而更可悲的是,即使斯大林死了,他的阴影依然无处不在,无论是马林科夫、贝利亚、赫鲁晓夫、卡冈诺维奇、米高扬,这些人都是一个小斯大林,他们同样滥杀,同样多疑,他们都无法避免权力的腐蚀。

影片的最后,赫鲁晓夫撺掇苏共中央和军队首领朱可夫,以斯大林同样的手段处决了贝利亚。

在影片结束之后的历史中,1957年6月11日,苏共中央主席团召开会议,马林科夫等七人要求赫鲁晓夫辞去第一书记的职务。赫鲁晓夫联合朱可夫命令国防部用军用飞机将中央委员火速接到莫斯科,苏共召开中央委员会,不同意此决议,马林科夫、莫洛托夫等人被解除职务。

而就在四个月以后,朱可夫也被他的盟友赫鲁晓夫解除职务。

自此以后,苏联的政治中从来就不乏政治阴谋、政变,一代代领袖以不正当的手段成为最高领袖,走上神坛,又一代代被以不正当手段退下神坛,黯然收场。

而人民,永远是那个在名单上的伊万和他幸灾乐祸的邻居。

这就是绝对权力对一个国家的腐蚀。

也许正如那个纸条上说的,约瑟夫·斯大林你背叛了我们国家,摧毁了我们的国民,我祈求你的终结之日,祈祷上帝能原谅你,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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