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6 June 2014

六四学生领袖看台湾太阳花运动

台湾台北——在中国革命家孙中山的画像下方,吾尔开希拿起一个麦克风,开始对周围的人群高声疾呼。
“在历史紧要关头,站出来是种荣耀,”他大声说道,“在历史紧要关头,站出来是我们的责任。”
这也可以是他1989年时在北京说的话。当年吾尔开希21岁,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在天安门广场的民主抗议活动中,他是一位惹人注目的学生领袖。
但是,现在是25年后的台北,他是在对3月18日占领台湾立法院的学生们发表演讲。马英九总统及其执政的国民党打算迅速批准一项和中国的贸易协定,学生们对此进行了抗议。
吾尔开希和他1989年时的老战友王丹一起到了这里。他们穿过堆放在门口的、阻拦警察进入的椅子,挤进这个房间,表示他们支持学生。天安门广场抗议活动发生的时候,这些学生中的很多人还没有出生。
“如果你能在这个紧要关头站出来的话,就表明台湾是有希望的,”吾尔开希告诉他们。
天安门抗议活动被镇压之后,吾尔开希和王丹辗转到了台湾,尽管他们之前在台湾没有任何联系人。到了这里之后,他们亲眼目睹了自己原希望家乡开始进行的民主变革。
“我 们自称是自由斗士,但我们失去了自己的自由,”吾尔开希最近在一次采访中说,“我们中有很多人被投入牢狱。我则被迫流亡。但在民主高度发达的地区——我流 亡到过法国、美国和台湾——我有了了解民主的机会。台湾本身是一个经历过民主化的华人社会,所以要了解民主,哪里还有比台湾更好的地方呢?”
吾尔开希1996年移居台湾,当年岛上进行了第一次完全民主的总统选举。就在那年,一直称台湾为其领土的中国把导弹发射到周边水域,试图恐吓台湾选民。
他 和王丹在这里开展的职业生涯,反映了他们作为学生抗议活动领袖的角色。吾尔开希很健谈,他相当出名的一件事是在1989年5月的电视会议期间,打断中国总 理李鹏的讲话,现在他已成了政治评论员。如果问他一个问题,他会提醒你,要充分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小时的时间可能不够。王丹的书卷气更重一些,说话比较轻 声细语,他现在是台湾国立清华大学的一名助理教授,讲授和两岸关系,以及中国和台湾的政治发展有关的课程。
1989年后,王丹在中国服了两 次刑,直到1998年才离开那里。之后他在哈佛求学,并于2008年获得博士学位,论文的主题是上世纪50年代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国家暴力。研究中国的学者 林培瑞(Perry Link)很了解王丹,说自己曾鼓励王丹接受澳洲的一个教学岗位,但终究来说,前往台湾还是最合情理的选择。
“能回大陆最好,但是回不了的话,台湾对他来说就是最佳选择了,因为他可以用中文教书,”林培瑞说,“他真的很喜欢用中文教书。”
学生今年占领台湾立法院的活动后来被称为“向阳花学运”,其中一些学生领袖是王丹的学生。但和王丹25年前在北京领导的示威活动形成对照的是,他说,台湾学生的政治目标相当成熟,不需要他的任何建议。
“1989年的学生运动目标很简单,就是民主、反腐败等问题,”他说,“但台湾学运要复杂得多。他们觉得,台湾的民主进程受到了威胁,已经变得萎靡了。”
“向阳花学运”这个名字暗示着,学生们希望给台湾政治带来光明和透明度。这场运动在质问台湾与中国的关系,王丹说。很多抗议者认为,相关贸易法案可能会让台湾更多地遭受中国的直接影响,而且台湾本地企业将无法与中国公司开展竞争。
吾尔开希指出,无论是在天安门还是台北,学生都占据了公共空间,表达他们周围的社会的关注。但他说,相似之处也仅仅如此而已。
“我们是在要求民主,”吾尔开希说,“而他们正在行使民主权利。他们正在捍卫民主权利。”
1989 年,吾尔开希和其他十几个学生领袖在黑帮的帮助下,从中国偷渡到香港,当时香港仍是英国殖民地。他最初居住在法国,然后就读于哈佛大学,而后又到旧金山附 近的多明尼克大学(Dominican University)求学。现在,虽然王丹的父母获准去台湾看望儿子,但吾尔开希的父母却一直不能离开中国大陆。吾尔开希认为,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则 他的家人都是维族人,二来北京方面认为他是逃犯。
吾尔开希说,他几次试图向中国当局自首,最近一次是去年11月在香港机场停留的时候。但每一次他都被粗暴回绝了。
对于台湾的民主化能否成为中国的一个榜样,两人的看法不同。吾尔开希希望如此,但王丹认为,台湾的政治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它的独立运动推动的,这一点无法复制。
虽然中国一直在努力寻求和马英九政府签署一系列贸易协议,与台湾发展更密切的关系,吾尔开希和王丹都认为,台湾人民永远不会想和推行专制主义的大陆统一。
“台湾的青年对中国没有感情,”王丹说,“他们是在民主化进程中长大的,所以他们非常珍惜民主。”
在每年缅怀1989年镇压事件死难者时,这条鸿沟变得尤其明显。在香港,有成千上万人参与活动,不只是为了缅怀死者,也是要表达对地方和中央政府的不满。但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要少得多——这体现了台湾和中国划清界限的程度,吾尔开希说。
“在台湾和在法国一样,”他说,“当在电视上看到天安门事件时,6000万法国人全部都会为自由和民主高呼。”但是每年的6月4日,“只有几百人聚在一起搞活动,”他说。“他们觉得这是外国的事情。”
王霜舟(Austin Ramzy)是《纽约时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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