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2 June 2019

【蘋果日報】林夕:開腦驗回憶

回憶未必有罪,只要藏在心裏一言不發,big brother的監控再厲害,也不能幫你開腦蒐證吧。

說來恐怖,應該自然是巧合,那天跟人用WhatsApp通話,講起六四時你在做什麼,語音剛落在六四二字,信息忽然不良到完全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跟暫時斷線被噤聲的效果差不多。

別說,那時真有點被偵測的感覺,收訊恢復良好後,對方說有點怕,不如別說了,我說別怕別怕,要驚大把人陪你驚。如果只是私人談話也要忌諱,這樣活着不覺得窒息嗎?又不是講什麼煽動壞話,更何況六四風波確有其事,大家看法不同而已,你不准我在讚揚我家的小平,事後見軍隊的風采迷人麼?

雖然是典型自己嚇自己,這就是白色恐怖吧。

所以說,六四成為敏感字,如果是講道理的話,實在是說不通的。既然官方說法是一場風波,或像港官形容是歷史長河裏的一粒砂石,怎麼不能說六道四呢?也可以是鞭撻外部勢力煽動出來啊,也可以像有些人被迫表態時,一句「這是一件讓人傷感的事」,傷感會很敏感嗎?

看過一部日本科幻犯罪電影,想像未來鑑證科可以從屍體的腦部記憶體,還原死者生前目擊的片段,從這畫面緝兇。假如這是真的,大佬就無所不能了,不用等你認不認罪,做個開腦手術,看你對文革大躍進六四的回憶有沒有存在,還記得了多少來定罪。常常說,您能夠控制我的嘴巴,但不能監控檢查我的思想,看着電影時,我就想,這橋段是超狂想吧,否則連思想都可以檢測,連口是心非都不能,就不用活了。

我們這一代人在現實世界大概等不到有這一天,只是從而想到,現在瞳孔識別系統超厲害的,又說,眼睛是人的靈魂,若能檢測眼神裏有沒有背骨,看相的就沒飯吃了。

回憶就是活着的依據,可是記憶會變形,細節與心情會慢慢丟失,趁還沒失智、喪志,用文字記錄下來,就當補寫當年日記也不錯。

有時會想,除了六四紀錄片以及前線記者採訪之外,當時沒站在前線實際參與過具體行動的普通人,那些日子都在做什麼,有什麼感想,一一記下來然後出版成書,也算是庶民筆記。題目就是六四當年你幾歲,在做什麼,有什麼感想,然後……。

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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