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斷華為手腳,很明顯是對北京的警告,不再對貿易戰讓步的話,美國有更多手段對付中國公司。中國和北韓不同,有太多和世界往來的連結,但這世界運作的骨幹是美國的經濟,包含市場、核心高科技和金融體系在內,都由美國控制。這事實,絕非任正非所說,「美國政客低估了我們的力量」。任正非的話,和美國的意圖是明顯衝突的。美國也許高估了中國退讓的可能性,而共產黨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火車對撞之勢,也許已經擋不住了。
任正非周二的訪談,非常值得一觀。全篇訪談透露出,這不是一個共產黨治下,科技巨頭的講話,馬雲、馬化騰絕對不敢講任正非講的話。舉例來說,任正非說他的家人還在用蘋果產品,下面的人「總說,老闆不為我們宣傳。我們制止他們瞎喊口號,不要煽動民族情緒。」民族情緒不是科技巨頭管的,民族情緒是中宣部管的,是黨管的。他敢談民族情緒,因為任正非不是科技巨頭,他是共產黨統治集團的一部份。
任正非還說,「我們犧牲了個人、家庭,是我們為了一個理想,為了站在世界高點上,為了這個理想,跟美國遲早就是會有衝突的。」同樣的,這也不是一個企業家講的話,企業家不會講和美國的衝突,因為美國有客戶,有上游廠商,更有合作夥伴,只要還想做生意,就不會時時準備和美國衝突。甚至連衝突期程都想定了。
任正非代表了黨,而黨就是國,所以任正非的講話和一舉一動,都要連上中國的國家政策來看,共產黨沒有「個人言論」這種東西。任正非之前還說,華為絕對不會為了中國政府的命令,監視客戶的通訊。敢公然說出違反中國法令的話,除非手上有尚方寶劍,不然早就被斬了。所以任正非的女兒被加拿大逮捕,中國政府出面抓了兩個加拿大人,報復兼施壓。在國家策略上來說,這是不得不然的舉動,不但給美國看,也給所有的西方國家看,誰敢幫美國「為虎作倀」,下場就會是這樣。但「私人公司」的高管,怎麼就扯上「國家策略」? 唯一的理由就是,華為不是私人公司。
因為,華為即中國。華為的故事,就是中國的故事。
美國商務部把對華為出貨的禁令先暫停九十天,很重要的因素是美國偏遠地區的通訊公司,只有華為的設備可用,美國政府讓這些公司,有三個月的準備時間。但為什麼華為在這些市場有壟斷的力量? 除了華府、紐約這些在全球化下獲利的利益團體的睜一隻、閉一隻眼外,華為有遠見的高層、勤奮的業務和工程師,也是重要因素。這也是中國崛起的因素,中國人不笨,有充沛的低廉勞動力,搭上全球市場,發達只是時間問題。但華為的興起,也仗著中國堀起的其它因素: 對內保護市場、對外硬逼技術轉移、甚且直接竊助科技。中國政府禁止外國廠商進入中國網通市場,藉此扶植了華為和中興,讓華為原本只是低成本的次級廠商,逐步往高端技術發展。而當然往高端產品開發的時候,不當取得技術,更是華為的成功秘方之一。美國的思科,從很早的時候,就指控華為偷竊技術。
當中國藉著經濟實力,逐步對美國說不,慢慢成為區域,甚至全球強權的時候,美國一定會是中國的絆腳石。華為也早就準備好被美國斷手腳的一天,任正非說他們以為美國還要再兩年才發難,但中興被美國政府斷貨,加上孟晚舟被捕的事件,讓華為加強腳步,一邊備貨渡過寒冬,一邊加緊科研提速。但華為的「自強」,或者是說,北京準備和美國翻臉,並不是在孟晚舟事件之後,甚至不是川普上台以後。華為和共產黨,在習近平上台後,就在為世界稱霸準備。證據是,中國政府在2013年左右,就把美國的高通、思科、英特爾、微軟等網路、通訊公司,拒絕在中國市場之外。共產黨的策略,用中國市場,扶植下一代科技巨頭,壟斷世界網通產業,就這樣一步一步按計劃實施。今天在美國強大的壓力下,西方國家還是無法對華為的5G設備,堅決說不,就是中國在這產業獨霸的證據。任正非說他們領先世界二、三年,這樣的說法並不為過。
如果沒有川普掀起的貿易戰,華為的「自強」和中國的「稱霸」,就會在世人的眼皮下,變成不可逆轉的事實。
川普壞了華為和共產黨的局,但現在的終局是什麼? 川普政權原本施壓華為,可以有兩個不同的結局,一是讓中國知道美中科技的差距,讓習近平軟化,回到談判桌,讓川普取得勝利果實,得以連任,換取中國再幾年的發展空間。中興的案例,也許讓美方認為華為也會一樣跪下來。但任正非的強勢回擊,應該讓美國清楚知道,要共產黨讓步,是不可能的。北京現在是鷹派抬頭,要力抗美國了,至少是以拖待變,坐等川普下台。這反應,會讓美方準備好第二個版本的結局,即痛打北京,以經濟衰退逼迫中國和平演變。
但共產黨應該是高估自己的實力了。谷歌的停止授權,讓華為海外手機市場完全死掉。共產黨的「從鄉村包圍城市」戰法,逐步吃下第三世界、先進歐日國家,再孤立美國的策略,一下就出現漏洞。等到台積電也在美方壓力下,停止幫海思出貨,華為會更感覺到自強的困難。美國的市場、科技和金融優勢,都還沒有全用,華為就瘸了條腿,任正非說,「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恐怕是大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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