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29 December 2023

美学者对比2001与2023解析中美关系的发展为何常出人意料

2023年即将结束之际,《华尔街日报》发表美国历史学教授华志坚(Jeffrey Wasserstrom)署名文章。比较今年以及2001年美国与中国之间发生的事,依作者之见,可以发现两国的情绪变化有多快。华志坚并从中寻出可能影响中美关系的因素。 

华志坚在文章中写道,2001年年中,中美关系似乎陷入了险境。首因两年前,北约的导弹击中了中国驻塞尔维亚大使馆,造成三名中国公民死亡。随后,2001年4月发生的侦查机危一架中国军机在中国海岸附近与一架美国军机相撞,造成中国飞行员死亡,让紧张局势进一步加剧。

当年,许多人认为,中美关系将随之继续恶化,并可能在未来几年成为全球不稳定的主要根源。

但到2001年末,之前那些预测显得都很愚蠢,或者至少是不成熟的。中国领导人江泽民和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在APEC年会上友好会面。在那次于上海举行的峰会上,中美领导人似乎很高兴能与对方站在一起,并就共同打击恐怖主义达成共识。

华志坚指出,这与2023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一年伊始,局势就高度紧张。另一起空中侦察事件——今年2月,一个穿越美国上空的中国间谍气球被击落——使本已冷淡的两国关系坠入冰点。

人们再次认为,两国关系将不可避免地滑坡。当时的想法是,两国之间的新冷战已经拉开帷幕,而且局势会一天比一天紧张。甚至,认为冷战可能演变为毁灭性热战的说法都开始显得不那么牵强。加上一些国际事件也助长了这种担忧,比如,中国不顾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现实继续与莫斯科保持友好关系,让华盛顿深感失望,以及中国加紧进行军事演习以恐吓台湾。

然而,到了11月,局势反转。在旧金山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美国总统拜登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亲切交流,微笑合影。尽管在许多问题(台湾、西藏、新疆、香港、乌克兰、以色列、加沙、芯片产业等)上,双方保持沉默或讨论后无果。但华志坚表示,中美领导人都传达了这样一种信号,即两国正悬崖勒马,从一条对全球来说都很危险的道路上回到了一条更安稳的道路上。

历史对世人的启示

华志坚续指,这并不是说中美关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也不是说历史会完全重演。但这的确表明,即使在最严峻的时期,仍有许多因素使得北京与华盛顿的关系与冷战时期莫斯科与华盛顿的关系有着明显不同。

中国可能是一个名义上的共产主义国家,当然它的确具有列宁主义的特征(一党专政、热衷于反帝国主义言论——即便它正在寻求以帝国主义的方式扩大其影响力),但它以苏联从未有过的方式融入了全球资本主义结构。中国仍然是美国跨国公司希望吸引消费者购买其产品的地方,也依旧是许多产品的制造地。

华志坚提到,撇开“脱钩”说辞和中国官方媒体关于美国资本主义罪恶的论调,大家会发现2023年与往年一样,仍有大量业务跨越鸿得以完成。11月,有一件本不应让人感到惊讶的事情是,美国公司的CEO们希望与习近平会面,而习近平也希望与他们交谈。

并非完全平行

尽管如此,2001年和2023年之间仍有一些重要的反差需要注意,以免这两年之间的相似之处被放大。例如,2001年需要解决的中美问题不多,而现在则很多。

华志坚评道,在2023年峰会上,习近平最不希望提及的就是新疆问题。美国理所当然地认为,中国对新疆维吾尔族人犯下了严重的侵犯人权罪行。中国政府将所有相关言论斥为误导性宣传。

相比之下,在2001年,江泽民希望讨论新疆问题。他认为布什的“反恐战争”为他争取国际支持提供了一个机会,他希望将维吾尔族的一个特定组织定为恐怖分子。他成功了。而且这成为后来导致数十万计与该组织或任何其他组织毫无关系的维吾尔人遭到镇压的因素之一。

华志坚认为,2001年江泽民与布什的会晤固然重要,但那次会面与中美其他高级官员之间的双边交流并无本质区别。而现在,习近平与各国元首会晤的重要性要大得多,因为与江泽民相比,他不再只是一个领导集体的代表。

江泽民在2003年从国家主席之位上退下。习近平却很可能成为终身领导人。与江泽民时期相比,他任期内的总理更低调,权力也更小。他在解职官员方面也更加强硬,前不久中国防长和外长的神秘失踪就说明了这一点。习近平对中国的统治不受任期限制,并伴随着日益增长的个人崇拜,这给中国与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其他国家的关系增添了新的不稳定因素。

终极教训

华志坚强调出,将2001年和2023年相提并论提醒了我们中美关系的一个持久特征:与两国关系密切相关或完全无关的意外事件总是会影响两国关系。因为人们很容易陷入这样一种想法,即唯一重要的是华盛顿和北京的权势人物如何看待对方,而只涉及两国的事件仍然是最重要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举例来说,如果没有9·11事件改变布什的政策优先事项,2001年的峰会就会有所不同。同样重要的是,2001年时中国聚焦于申办2008年奥运会和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制约了中国政府在撞机事件上表现出更强硬的态度。

同样,两国关系之外的因素也限制了2023年初气球事件的影响。习近平面临着新冠疫情后中国经济复苏的停滞不前,而对拜登来说,欧洲和中东发生了重大战争,外交形势严峻,这些都会影响双方在旧金山峰会上的优先事项。双方都没有心情挑起争端。

这对2024年及以后的中美关系意味着什么?华志坚的解答是,过去从来都不能为未来提供蓝图,而特朗普有可能获得第二个总统任期的前景,更是增添了最疯狂的不确定因素。但我们很可能会继续看到和解举措、紧张关系、夸张预测混杂的局面。还有时不时的惊喜。如果在未来几年里,中美关系没有继续受到两国国内事态发展和全球事件的影响,而只是被两国领导人及其外交团队左右,那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

(据《华尔街日报》注明,华志坚(Jeffrey Wasserstrom)是加州大学尔湾分校历史学教授,同时也是“Vigil: Hong Kong on the Brink”(书名大意:守夜:悬崖边的香港)一书的作者和“The Oxford History of Modern China.”(书名大意:牛津现代中国史)的编辑。华日文章链接如后:https://cn.wsj.com/articles/%E4%B8%AD%E7%BE%8E%E5%85%B3%E7%B3%BB%E7%9A%84%E5%8F%91%E5%B1%95%E4%B8%BA%E4%BD%95%E5%B8%B8%E5%B8%B8%E5%87%BA%E4%BA%BA%E6%84%8F%E6%96%99-0554fc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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